“天色不早了,老太师这就与我一起上路吧。”
朱秀唤来陈安吩咐。
看看安静地站在冯道身边的婵儿,朱秀道:“婵儿姑娘就暂时留在此处,等我们回来,在下又派人送你们回去。”
婵儿微微颔首,道了声“有劳”。
朱秀和冯道坐上马车,陈安驾车,有五名藏锋营军士扮作的邸舍伙计护送,一路往内城而去。
宽敞的车厢里,冯道和朱秀对桉而坐。
“朱少郎还未婚配吧?”冯道打量着他,忽地问道。
朱秀笑道:“年岁尚轻,婚事不急于一时。”
“老夫看着朱少郎比我家婵儿年长不了几岁。”冯道笑呵呵地道。
“晚辈虚岁十九。”
“喔婵儿周岁十五。”
朱秀笑笑,拿起羽扇轻轻摇晃,目光转向车窗外,朝街巷两侧望去。
冯道忍不住又道:“婵儿的闺名叫做冯青婵,是老夫长子之女,自幼在老夫膝下长大,故而与老夫格外亲近。”
朱秀微笑道:“‘白鸟向田尽,青蝉归路长’,婵儿姑娘的名字倒也美妙。”
说罢,朱秀再度转移视线,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冯道幽怨地瞪了瞪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对自家孙女没半分兴趣。
“不应该啊,难道是婵儿扮作小乞丐的样貌吓到他了?还是这小子欲擒故纵,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
冯道一边啜茶,一边偷偷打量朱秀,心里思绪纷乱。
邺军两万余精锐驻扎在宫城右掖门以南,兴国坊内。
郭威在此设置临时行营,作为他料理军机之所。
昨日在朱雀门见过一众朝臣后,郭威并没有听宰相苏禹圭的劝谏,直接入朝觐见太后,而是以军务繁忙为借口,打发走了一干朝臣,自己则率军进驻兴国坊。
大军以一座道宫旧址为中心驻扎,守卫森严,朱秀在大营门口,验过令符才得以入内。
听闻朱秀带着冯道来了,郭威亲自出道宫大门迎接。
“哈哈昨日朱雀门没有见到老太师,询问之后才知,老太师已经许久没有露面,本帅担心老太师的安危,正想派人四处察访,没想到今日老太师便来了。老太师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郭威爽朗大笑着迎上。
冯道急忙拄着拐杖快步上前,深躬揖礼:“冯道拜见郭公!”
“诶老太师不可如此,某可受不起啊!”郭威笑着,假意搀扶,实则受了冯道拜礼。
询问了几句冯道家卷的安危,郭威朝朱秀笑道:“你把老太师请来见本帅,又算是立下一件大功。这两日你哪里也不许去,乖乖留在营中,本帅随时有事召你问询。”
朱秀忙道:“谨遵大帅吩咐。”
郭威朝冯道伸手一邀:“老太师!请!”
“郭公先请!”冯道哪里敢走在郭威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揖礼。
郭威哈哈一笑,大踏步跨进宫门,冯道拄着拐杖小步跟上。
原本与郭威一起出门迎接冯道的魏仁浦、柴荣等人纷纷留下,看来郭威是要跟冯道单独谈谈。
而谈话内容,必定也跟郭威入朝以后的安排有关。
魏仁浦笑道:“冯道虽然不掌实权,但他在朝廷人望颇高,有冯道出面为郭公斡旋,入朝之路将会好走许多。朱秀你能及时找到冯道把他带来,功劳不小啊!”
朱秀笑道:“遇上老太师实属巧合。”
柴荣笑道:“父帅说了,要带你一起入朝,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等父帅安排好了,我们一同入宫。”
“有劳柴帅为我安排住所。”
“早安排好了,离此不远有处宅子,是尚书省外设官衙,你、我、李重进、史彦超这些天就住在那里。”
“嘿嘿柴帅考虑周全。”
柴荣语气随意,好像征用尚书省官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以目前的情形,就算他要住进宫城,也无人敢说什么。
正说着,王峻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来。
几日不见,王峻神情憔悴,模样狼狈,华丽的衣袍之下,能够闻见一股浓烈药味。
王峻朝柴荣揖礼,柴荣澹澹地嗯了声。
王峻又恶狠狠地怒视一眼朱秀,眼神凶恶得好像要吃人。
魏仁浦笑道:“王监军可是要求见大帅?”
王峻勉强笑笑:“慕容彦超东逃兖州,半路上又折返回来,亲笔写下血书,请求大帅原谅,愿意归降。如今我安排慕容彦超在七里郊驻扎,得到大帅许可后再入城。”
王峻拿出一份写在白帛上的血书交给魏仁浦,魏仁浦看了看,道:“大帅眼下正跟冯道在内殿议事,过会在下自会呈送给大帅。”
“有劳魏军师。”王峻拱拱手,又怒瞪一眼朱秀,朝柴荣揖礼后,在随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慢吞吞离去。
“这厮怎么把火气撒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