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硬挺着脖子,装出一副凛然不惧的架势与他对视。
郭威冷笑:“好小子,今日本帅若不听完你的骂声,就算不得英雄!”
朱秀清清嗓,长揖拜倒,正色道:“大帅起兵邺都,南下开封清君侧,河北军民响应,天下震动!
如今大军入城,功成在即,大帅怎可犯湖涂,纵容邺军将士抢掠开封百姓?若再不制止,一朝名声丧尽,人心尽失,大帅再想挽回可就难了!”
郭威漠然道:“本帅何时下令,允许邺军将士抢掠都城了?”
朱秀急忙道:“大帅的确没有下令,是监军王峻误会了大帅意思,假传军令,还请大帅速速下令禁止,捉拿王峻问罪!”
郭威沉默了片刻,紧盯着房宅废墟不作声。
朱秀急了,心一横大声道:“司徒府之祸与开封百姓无关!大帅因为亲人罹难而生出的悲恸恨意,决不能转嫁到百姓身上!不能再让这满城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郭威默然了一会,吐出两个字:“为何?”
朱秀瞪了瞪眼睛,有些恼火,你郭大爷是不是真的湖涂了?竟然还问我为何?
朱秀气愤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喝问道:“敢问大帅,开封臣民与您是何关系?”
郭威拧紧眉头,扫了朱秀一眼,没有吭声。
朱秀沉声道:“如果大帅入主开封只为清剿朝廷奸佞,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还请大帅即刻下令,邺军退出开封!而后上表向朝廷请罪,入朝面见太后,请求太后发落!
司徒府大仇已经得报,大帅若不退兵,就真成了乱臣贼子!”
郭威还是沉默不言。
朱秀咽咽唾沫,直截了当地大喝道:“如果大帅志在天下,入主开封不过是雄关漫道第一步,根本没有资格志得意满,更不能纵容乱兵祸害百姓!
为人君者,至于仁!若是大帅志在问鼎,化家为国,此后当为万民之君父!开封百姓乃至天下百姓,都是大帅之子民,大帅当以仁爱之心兼济天下,真正做到爱民如子!
若是大帅想不通这一点,还没有做好为人君的准备,就请大帅率军退出开封,回邺都去!莫要成为令后世口诛笔伐的残暴反贼!”
郭威浑身一震,炯炯虎目直视朱秀,威势浓重的目光好像大山一般压在他头上,让他呼吸都变得凝滞了。
柴荣急忙上前跪倒在朱秀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谏道:“朱秀之言虽然不中听,但句句在理,一片赤诚忠心,全是为父帅着想,请父帅莫要责怪!”
魏仁浦急忙跪倒:“为君者当胸怀天下,大帅功业盖天,如今主掌开封,距离天子之位只差一步,决不可纵容乱兵为祸,败坏大帅和邺军名声!”
郭威深吸口气,只觉两鬓渗出些许汗渍,被风一吹冷飕飕的,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好一个檄文如箭!”郭威看向朱秀,“而今檄文从你口中而出,当真刺骨锋锐,字字戳心!发人深省的同时,也让本帅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用这口雁翎刀把你小子砍成十段八段!”
郭威拍拍悬挂腰间的雁翎刀。
朱秀咧咧嘴,讪笑道:“下官所言全是为大帅着想,情急之下顾不得尊卑礼仪,请大帅勿怪!”
“哼”郭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骂本帅是过街老鼠,让本帅拿着白绫入宫自尽,这些话本帅可都记在心里,日后再跟你好好清算!”
“....下官所言乃是比喻而已,绝没有辱骂大帅的意思啊”朱秀哭丧着脸,偷偷扯了扯柴荣的衣袍。
“现在知道怕?晚了!”郭威指着他大笑。
柴荣忙道:“让朱秀劝谏父帅的主意是孩儿所出,还请父帅切莫怪罪!”
郭威摆摆手冷哼:“大郎乃是忠厚仁义之人,怎会想出这些大不敬的言语?分明是这小子胆大包天,逮住本帅一顿痛骂!还敢自比陈琳、骆宾王?
陈琳染疫病而亡,骆宾王死无骸骨,说吧,你小子又想怎么死?”
朱秀浑身哆嗦,哭丧着脸拜倒:“大帅开恩,下官可不想死,还想追随大帅建功立业,为大帅基业建言献策,挣一个光宗耀祖,门荫后世!”
“哈哈哈”
郭威大声嘲笑,“本帅所见最无耻之人莫过于你朱秀!方才还义正辞严假装铁骨铮铮的直臣,揪住本帅一番教训!现在又满嘴讨饶服软,谄媚之相尽出!哼可耻!”
朱秀无所谓地笑笑:“只要能扶保大帅登临御位,在下无耻一些也无妨!”
郭威笑罢,郁结心中的烦满也消散一空,大手一挥喝道:“你三人起身说话。”
“军师即刻传令,各军主将约束部下,严禁兵士游街寻衅,胆敢抢掠、奸淫、烧杀者一律处死!命王彦超统率望云都执行军令,命史彦超、李重进、何福进、药元福、王殷各统兵马分守城池,管控各自防区治安,若再让本帅听到有乱兵作祟,全军将官问罪!”
郭威厉声下令。
魏仁浦大喜,急忙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