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进也帮腔道:“郭威与史弘肇杨邠交好,史杨王三人阴谋造反,郭威就是外援,一帮人合伙图谋,妄图里应外合攻占开封城!下官等抄家时已经在司徒府里,发现大批甲胄军械,还有郭威与史弘肇杨邠暗通的密信,这些就是郭威造反的证据!”
聂文进朝后赞递眼色,后赞会意,忙道:“不错!郭威造反证据确凿,只是官家看在过往情面上,还没有对司徒府采取行动!”
四人围着刘承祐,七嘴八舌信誓旦旦地说着,瞧那样子,好像真的找到了郭威谋反的证据。
冯道急得跳脚,忍不住厉声痛斥:“放屁!你们这帮不学无术的奸佞,撺掇官家杀害功臣,陷官家于不义,你们才是罪大恶极,杀一百次头也不为过!”
李业、聂文进等人顿时间鸦雀无声,一个个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冯道,没想到老头儿竟然当着官家的面痛骂他们。
火烧眉毛之际,冯道也顾不上君前失仪,银白的须发颤抖着,白眉倒竖,怒眼圆睁,继续唾沫横飞、口吐芬芳:“你们这些奸邪小人,这些年来为祸一方,败坏官家和朝廷名声,依靠官家宠幸坐上高位,不思为君分忧、为国尽忠,成日里挖空心思的搬弄是非,索要贿赂,大肆揽权,搞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
你们才是最该杀的一批狗奴!国家走到今日,已是危如累卵之局面,全是受你们祸害所致!”
李业气急败坏,浑身发颤,指着冯道大骂:“老不死的,不要以为我们当真怕了你....”
没说完,冯道抡起拐杖朝他的手砸去,吓得李业急忙缩回。
冯道正义凛然地大声怒斥道:“老夫当年在晋室高祖皇帝御前为官时,先帝曾经执弟子礼仪求教于老夫,尊称老夫一声恩师!老夫身为先皇帝师,便是先帝和太后御前也无须拜礼,出入宫禁无碍,你这竖子辱骂老夫,便是侮辱先帝和太后,犯大不敬之罪,该当凌迟处死!”
李业被骂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涨红,满眼怨毒。
聂文进、郭允明、后赞三人本来还想帮腔,没想到老头儿把先帝和太后都搬出来了,不敢再多嘴,缩缩脖子不吭声。
“老太师息怒,国舅言语无状,朕待会自会斥责他。”刘承祐皱眉沉声道。
李业甩甩袖袍,退回到刘承祐身后,还不忘凶狠地怒视冯道。
冯道却不怕他,轻蔑地呸了一口。
冯老爷子为官多年,再黑暗的朝堂也待过,再凶恶的酷吏也见过,还真不会被这点小阵仗吓住。
刘承祐冷淡地道:“老太师和苏相公先回府歇息,此事容朕再思量思量。”
苏逢吉忙拱手道:“还请官家尽快下令撤回包围司徒府的兵马,一旦有差错,国家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深渊啊”
刘承祐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道:“朕说过,自会认真考虑,不会贸然行事,苏相公无需多言,请回吧!”
苏逢吉怔了怔,叹口气,支撑着膝盖费劲地站起身。
在湿冷的地砖上跪了一会,起身时头有些眩晕,冯道急忙搀扶他一把。
二人相视一眼,苦涩地笑笑。
冯道沧桑的眼眸仰望着刘承祐,语重心长地叹道:“忠言逆耳,恳请官家一定要明白,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走错一步,悔恨终身,再无转圜余地....”
刘承祐面无表情地听着,漠然道:“朕已经年满二十,不是任人摆布的幼童,老太师说的话,朕一定会酌情考量。”
冯道惨淡一笑,佝偻着腰揖礼:“老臣今日失礼了,还请官家恕罪。老臣告退”
苏逢吉躬身揖礼:“臣告退”
两大国朝重臣,相互搀扶着,缓步走下台阶,在空荡荡白茫茫的殿前广场上走着,身影显得那般渺小、凄凉......
刘承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二人背影消失在宫墙远处,仿佛陷入沉思。
李业觉察到皇帝侄儿心中的犹豫,赶紧朝聂文进几人使眼色。
聂文进低声谄笑道:“官家,司徒府那边....何时动手?”
刘承祐默然片刻,蹙眉道:“冯道和苏逢吉所言不无道理,郭威虽然位高权重,但在朕面前一向谦恭,不曾失了君臣礼仪,对待郭威,不能像对待史杨王三人一般....”
李业急忙道:“官家切不可听冯道和苏逢吉胡言乱语!两人皆是老臣,年事已高,为了保证自家的荣华富贵,当然不愿见到朝局动荡。
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们宁可让官家一直受制于辅臣。他们才不会关心官家这江山坐得安不安稳,皇帝大权究竟谁来掌控,说到底,不过是私心作祟,从不曾把官家放在心上过。”
聂文进也添油加醋地道:“辅臣若在,官家为了与辅臣对抗,势必倚重冯道和苏逢吉。若除掉辅臣,官家收拢大权,冯道和苏逢吉的权势也将大大缩减,以后唯君命是从,利弊于他们而言如此明显,二人自然不赞同除掉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