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朱秀轻声道。
毕镇海颓然长叹:“我们这伙人,家里都受过薛氏的欺压,有的买过薛家贩卖的高价盐,结果吃到毒盐死了人,去找薛家理论,反被他们活活打死。
有的家中原本有良田百亩,因为不答应薛家用低价强买土地,受到薛家报复,家破人亡。
有的家中子弟被薛氏强征为兵,死了得不到应有的抚恤。
当初我们聚在一块的时候发过誓,一辈子与薛家作对,接济百姓不再受薛家欺辱,他们为何背弃誓言投降?我倒宁愿他们与薛家死战到底....”
毕镇海痛苦地闭上眼,高大的身子像是瞬间抽干力气,失魂落魄地倚靠住石桌,浑身轻轻发颤。
他以为叛徒只有老六,其他弟兄都是英勇战斗到最后一刻才死去的。
可惜,实事却大相径庭。
叛徒不只老六一人,弟兄们也远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团结无畏。
朱秀淡淡道:“我猜,你们这伙人之前几次行动,都太过顺利,根本没有遭遇过困难和麻烦,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危局!”
毕镇海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睛,迷茫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秀讥笑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很难对一个,只知道用理想主义精神去带队伍的领导者产生同情。
毕镇海的确是一个颇具大丈夫气概的豪杰之士,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他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做出模范表率作用,身边弟兄也会像他一样,不会被薛家的诱惑所吸引,坚守聚义时立下的誓言。
这样的人只适合做标杆、旗帜,不适合做领袖。
他们这伙人,全凭一腔热血、一时激愤聚在一起,背后缺乏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体系,更没有长远的规划。
之前劫掠薛家运盐队、盐仓盗盐,能干成这两件大事,已经算他们走运。
就算这次还能侥幸逃脱,他们也迟早有散伙的一天。
朱秀并不打算当个马后炮,为毕镇海分析队伍失败,人心崩坏的原因,直截了当地道:“如果你还想和薛家作对,为那些愿意与你一同战死的弟兄报仇,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跟我混!”
朱秀大拇指指向自己。
毕镇海愣了愣,疑惑道:“你当初找上门,是想让我帮你把盐运出泾州出售,和薛家有什么关系?”
朱秀耐着性子,为他简单讲述节度府和薛家之间的矛盾和斗争。
毕镇海听罢沉默了,苦笑道:“你手里不过有三万多斤盐,以现在的市价,折算成钱也就值两千贯,全部拿来买粮,顶了天能买十万斤,这点粮食拿来养军,又能支持多久?如何与财大气粗的薛家抗衡?”
朱秀淡笑道:“如果我手里的盐不止三万斤,而是十万斤、百万斤,又当如何?”
毕镇海和老十惊骇对视,震惊无比。
“你是说,你会制盐?”毕镇海反应过来。
“不错!”朱秀微笑,“阳晋川可知道?那里,就是我彰义军目前的产盐地!”
老十低声道:“阳晋川有大片卤盐石,全都是毒盐,吃了要死人!听说,只有朝廷盐池监的老工匠,才懂得如何为卤盐石脱毒!”
毕镇海点点头,狐疑看着朱秀。
泾州人人都知道阳晋川有卤盐矿,可卤盐有毒不能吃,如何从卤盐石里制取食盐,那可是掌握在盐官手里的机密,等闲人岂会知道?
朱秀道:“阳晋川的采矿坊、盐作坊运作多日,日产上好精盐八百斤左右,目前产量还在稳步提升中,现已囤盐五万多斤,等你伤势再好些,随时可以去看。”
毕镇海深深吸口气,朱秀敢这么说,他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沉默了好一会,毕镇海道:“你救我,就是想让我贩盐换钱?”
朱秀笑道:“坦率讲,这是你目前最大的用处。”
毕镇海苦笑了下,挣扎着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闷声道:“某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少郎君救我性命,某一辈子记得少郎君的恩情!”
朱秀坐着没动,坦然受他大礼。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接受我的提议,此后愿投靠于我?”
毕镇海抱拳道:“少郎君勿怪,我还是想先到阳晋川看看,再谈其他。”
朱秀撇嘴:“可以。”
老十规规矩矩坐在一旁,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言。
朱秀看了眼他,热情地道:“这位兄弟又有什么打算?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做个牙兵,也可以继续跟随你大哥,为我做事。”
老十似乎很不习惯有人对他这么热情,低下头嗫嚅着说不出话,乱蓬蓬的短发遮掩下,一张脏兮兮的脸滚烫发红。
毕镇海苦笑,犹豫了会,抱拳道:“恳请少郎君收老十在身边,做个随身侍奉。”
朱秀失笑道:“这怎么行!你这兄弟也是敢拿刀跟薛家人拼命的好汉,当个长随岂不是大材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