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沧州城西门外,符金盏和刘承祐各自率领部下,列队迎候即将到来的天雄军。
一场瓢泼大雨过后,天空碧蓝如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的气息。
夏日里清爽的天气,并未让横海军和左卫军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双方分立两边,底下的将士怒目相视,气氛依旧夹杂火药味。
横海军以沧州地头蛇自居,左卫军的到来挤压了他们的势力空间。
而左卫军自诩是皇子刘承祐的嫡系部队,属于禁军序列,自恃高人一等,瞧不上横海军这样的地方藩镇军。
双方共居一城,军械、粮草、钱帛的划拨处处充满矛盾,城池守备、治安管理这些权力的争夺更是无处不在。
加上不久前,刘承祐率军擅闯刺史府,害死了符金盏的贴身婢女小圆,此举也被横海军上下视作严重挑衅行为。
若非符金盏忍让克制,双方只怕早就在城里兵戎相见。
符金盏统领横海军数月,作战勇敢、处事公允、号令严明,万余将士对她拥戴信任。
刘承祐也正是忌惮这一点,不敢太过骄狂,在横海军回城以后搬到左卫军营居住。
监牢朱秀那里,在几次想要暗中下毒手,被潘美和符氏亲卫及时阻拦后,也就知趣的有所收敛。
不过刘承祐并未打算轻易放过朱秀,还多次提出,要把朱秀移送到左卫军看押。
符金盏当然不允,双方继续就此事僵持,朱秀也只得继续关在监牢。
一个多月以来,河北战局发生重大转变。
新帝刘知远收复开封后,派遣郭威和符彦卿两翼出击,在河东河北两路北逐契丹,联合各州县抗辽义军,反攻契丹取得重大胜利。
辽帝耶律德光掳掠开封府库钱粮,裹挟后晋朝廷大臣、妃嫔、宫女,开封百姓十几万人,一路北撤至邢州。
其间还发生一件事,震动中原,激起天下民愤。
耶律德光途径相州(今河南鹤壁、安阳一带)时,因汉军追击甚急,恼怒之下屠灭相州城,以泄私愤。
凡男子,无论老幼一概诛杀,女子则只留靑壮,其余诛杀。
契丹兵肆意奸淫掳掠,将襁褓中的婴孩抛到半空,竖起刀枪承接,以此作乐。
等到契丹兵撤走后,满城尸骸几无生还者。
事后清点,遭到屠杀的百姓有十数万之多。
消息传开,百姓为之愤怒,各地反抗契丹的战事愈演愈烈,契丹军在河东河北之地全线撤退。
天雄军原本跟随郭威在冀州作战,月前郭威升任枢密副使,便将天雄军的指挥权交给柴荣兼领。
又因契丹永康王耶律兀欲率大军从棣州渡过黄河,往沧州方向进发,郭威担心沧州兵力不足,急忙派柴荣率领天雄军两万兵马进驻沧州,防备契丹大军。
临近午时,西北面极远处,地平线上升起一股冲天扬尘,数千骑军一字排开奔腾而来,身后旌旗招展,两万余步军整齐行进,声势震天。
夏阳照耀下,盔甲刀枪泛起粼粼波光,远远望去好似浪涌翻滚。
“来了!”人群中发出惊呼。
所有人面色凛然,身子不自觉的板直。
赵普喃喃感慨:“不愧是天雄军,观其军威气势,名不虚传!”
符金盏美目里流光溢彩,抿唇浅笑道:“天雄军本就是天下强藩,又经过郭叔叔一手调教,自然军容整肃,声势不凡!就是不知,此次兼领天雄军驰援沧州的柴荣,有没有学到郭叔叔三分本事。可别又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纨绔子弟。”
赵普看了眼左卫军那边,低声道:“卑职之前跟在刘帅身边时,倒是听说,这柴荣伟岸英武,颇有郭帅年轻时风采。卑职还听闻,柴荣在邺都时就与刘承祐相识。此次柴荣奉命防御沧州,按制,我横海军也在其统辖之下,符娘子与其相处时,不妨和善一些....”
符金盏莞尔道:“怎么,赵从事眼里,我是依仗家世跋扈张狂之人吗?”
赵普轻笑道:“非也。只不过柴荣毕竟是郭帅外甥,虽说坊间传闻其素有贤明,但真人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万一,如那二殿下一般,也是个....嗯....卑职知道符娘子厌恶此类人,担心到时候再起冲突,若是让天雄军和左卫军联手,我横海军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符金盏淡淡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就算柴荣真是个膏粱子弟,我也会尽量忍让,不会与他产生冲突。契丹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抗击外敌才是当务之急。”
“符娘子深明大义,不愧是巾帼英豪!”赵普敬佩地拱拱手,旋即又一脸惋惜,“只可惜....唉....”
符金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知道赵普可惜什么。
只因她是女儿身,所以战功再多,能力再强,也得不到朝廷认可。
否则直接任命她担任横海军节度使,负责防御沧州不就行了,何必再调柴荣过来。
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