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带的三天干馕、油辣子、三瓶暖壶的奶茶喝完了。
骆波把头贴在车窗上,对着充满雾气的玻璃哈口气,用衣袖擦了下,露出玻璃。
他看着窗外相隔只有一米的车斗上的甜菜,犯愁道:“三哥,卖甜菜的队伍都排五百米开外了,你没看见,还有车往这里来呢,咱都候了五天五夜了,妈的,才挪动400来米,比蜗牛还要慢,啥时候轮到咱呀?”
骆滨闭目养神,“五天挪动了快500米,估计最晚明天下午就挪到大门口了。去年卖咱家甜菜,也没排成这样,去年车子排了一排,今年排成两排,把路堵得死死的,卸完货空车还得绕个大圈才能回村里,多十几公里路呢。”
他纳闷地嘟囔着,“也怪了,这三天,车子咋挪地这么慢呢?!”
骆波解释,“昨天下午我在大门东面拦了辆卸完货的车问了下,今年他们糖厂球事多,扣杂质啥的,上午十点半收,中午休息两小时,下午六点停收,能不慢嘛?!你没听排队的司机骂他们,就是故意慢吞吞的,让咱们多排几天队,他们家属好多挣钱开水和茶叶蛋的钱。”
骆滨兄弟俩不知道,糖厂职工给自己的关系户在大门东边偷偷留了个道,专门插队加塞的。
排在最面前的车辆,司机多排一天队,甜菜主人就要多给一天工钱,司机们见有关系户插队,为了多挣点工钱,懒得多管闲事。
而卖甜菜的农民都老实巴交的,眼睁睁看着关系户插队,不敢跟糖厂职工理论,生怕理论得罪了他们,糖厂会多扣除杂质比例,也就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面的车主们不是围在一起吹牛皮、说荤话取乐,就是坐在地上打扑克赌钱。
他们不知道这情况,要不,早就闹腾了。
骆波见骆滨冻得打了个寒噤,连忙跟他挨得更近些,把身上的黄大衣朝骆滨身上盖了下,两人蜷缩在一件大衣下。
骆滨常年跑车经验丰富,带了两件黄大衣、两床薄被子兄弟俩用。
他见白大爷冻得直打哆嗦,把自己的那件黄大衣和薄被给了白大爷。
人老了,不经冻。
骆波用的那床薄被正搭在俩人的腿上。
骆滨猛地想起什么,赶紧撩开皮大衣,“不行,我得看看白大爷和江大哥,天黑时,我看他俩在拖拉机上烧煤炭呢,别中煤烟了。”
他跳下车,见骆波也从副驾驶位跳下来,嚷嚷道:“你勺子呀(傻呀),我一个人就行,天太冷,赶紧回车里去。”
骆波背对着他拉开前面的裤链,“我撒个尿,再说了,又睡不着。”
骆滨拉开804拖拉机车门,闻到刺鼻的煤烟味,连忙喊道:“江大哥,江大哥。”
江道勒提昏昏沉沉地应着,“老三,我的头咋晕乎乎的?”
骆滨急了,爬上车,拽起江道勒提,“你呀,肯定是中煤烟了,快下来走走,透透气。”
江道勒提下车后摇摇晃晃地走两步,蹲在地上,使劲用手捶打着脑袋,“老三,幸好你喊醒我了,要不,小命都没了。”
骆滨见骆波从604拖拉机那边走过来,着急地问:“三十白,白大爷那没事吧?”
骆波双手抱肩,冻着打着哆嗦道:“白大爷,好着呢,他见煤光起烟,也没着,就把火灭了。三哥,真他妈冷,遭罪呀!”
骆滨见江道勒提好些了,帮着他把拖拉机上的煤炭用铁锹铲出来,扔在路边,“江大哥,冷就冷点,别烧火了,万一出个事,你让嫂子和那两个侄子侄女可咋办?”
江道勒提点头,“我见后面几辆车师傅晚上烧煤炭取暖,还以为没啥事呢。算了,就听你的,受点冻吧。”
几个人在车上又委屈窝了一晚上。
天亮了,有几个女人挑着担子从收购点大门走出来。
这些女人都是糖厂职工家属,每年收购甜菜季节,她们会挑着担子给排队等候的农民和司机师傅出售开水和茶叶蛋。
一大碗开水两毛钱,一个茶叶蛋五毛钱。
市场上白开水不要钱,茶叶蛋顶多两毛钱一个都是天价了。
可在这里,这些妇女们竹杠举得高高的,五毛钱一个,你爱吃不吃,反正就这个价。
糖厂收购点东边就一个食堂----马家盆盆肉,只卖盆盆肉,再没其他饭菜。
盆盆肉价格也是高的离谱,市场上一碗盆盆肉最多三块钱,这里的碗稍稍大一点,要价八块钱。
据说开盆盆肉食堂的老板是糖厂副经理家的亲戚。
价格昂贵的盆盆肉,各族农民和司机哪里舍得吃。
基本上都进了糖厂化验员、负责人、警卫的嘴里了。
可是掏钱的却是外面等候卖甜菜的农民。
许多农民为了让化验员少扣点杂质,会请他们吃碗盆盆肉。
化验员吃了盆盆肉会少扣点杂质,本来扣除14%的杂质,就对半扣,减少7%。
卖甜菜里面的绕绕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