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张师傅嘴里骂骂咧咧着,“江道勒提,知道县上哪里有老道点(技术强的意思)的电焊工?”
江道勒提也没多想,指指北头说道:“阿勒玛勒村电焊厂李羽阿姨,我们邻居,她是最攒劲的电焊工。”
张师傅开着油罐车朝电焊厂赶去。
真不凑巧,李羽请了病假没上班。
张师傅站在电焊厂院内,看着空荡荡的大院,嘟囔着,“啥球单位,连个鬼影都没有。”
话音刚落,厂房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维吾尔族汉子,身上的电焊制服一层油腻。
是电焊厂职工木拉西,一个三天打鱼两天嗮网的主儿。
木拉西嘴里叼着烟,斜看着脸色焦急的张师傅,“阿达西(朋友),焊东西嘛?”
张师傅指指油罐箱后盖的接缝处,“这里嘛,一点点漏油,焊一下撒。”
木拉西贼头贼脑地低声问:“上班时间不到,你等上班焊嘛?现在焊嘛?”
张师傅想着要赶远路,“现在焊吧。”
“行,我给你焊完,普卢(钱)给我,你走人。”木拉西低声说。
张师傅知道木拉西这是想挣点外快,催促道:“包尔带(好)。”
油罐车后盖漏油这是张师傅第一次遇到,还从未处理过这事。
木拉西在电焊厂是业务最差的一名职工,平日里就散漫惯了,没一点安全意识。
俩人都没意识到面前的是辆拉运汽油的油罐车,这真是半斤对上八两了。
木拉西站在施工木架上对着油罐渗油裂缝处焊接起来。
张师傅站在他旁边指指点点的,提醒着焊接处。
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干得正起劲儿。
电焊散发着强烈刺眼的蓝光,高温的炙烤让罐内残余的汽油产生反应。
只听到“砰”的一声,在罐内燃炸的汽油冲击下,油罐后盖跟罐体脱离飞出几百米远。
后盖带着两位汉子在空中呈抛物线越过电焊厂院墙,最后落在三百米外的小路上。
油罐发出的响声不亚于一场地震,周围的建筑物都在摇晃……
这次安全生产事故致使石油公司和电焊厂两名职工当场死亡。
县石油公司倒查责任,胡经理当然要找个替罪羊。
最终板子打在当天值班的江道勒提身上,声称江道勒提玩忽职守。
一日清晨,江道勒提坐在阿勒玛勒村芦苇荡旁,任晨风梳面,手举着伊犁大曲仰头喝着。
烈性白酒把他的舌头浸泡出苦涩的味道。
他苦涩的舌尖仿佛能舔到空气中潮湿的水雾。
30岁的他已是一对儿女的爸爸,正是一个男人打拼支撑家庭的关键时期。
可他却……
江道勒提无颜面对妻子儿女,从石油公司出来买了两瓶白酒就来到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
他不由自主地凝睇着伊犁河水潺潺流去的方向,河水都有自己的方向和归宿,可他的归宿在哪里?!
江道勒提迷茫了,30岁的他看不到自己前面的道路。
从小就好强的他曾发誓不当牧民,难不成,还真的回家当风餐露宿的牧民?!
江道勒提醉醺醺地回到父母家,进门往床上一躺,半天不说话啊。
沙拉端来一杯热牛奶递给他解酒,问这问那,他也没吭声。
沙拉担忧的看了眼长子,走出去做午饭。
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哭声。
江道勒提哭了,哭得极伤心,泪珠顺着黝黑的脸颊直往下滚-----他被开除了。
巴格达提看着长子每日将自己浸泡在酒中,他心急如焚。
如果江道勒提从此萎靡不振,终日借酒消愁,那他就彻底毁了。
在沙枣树乡,有多少嗜酒如命的哈萨克汉子最终落个妻离子散,甚至有人在寒冷的冬天醉卧在雪地活活冻死。
巴格达提还没从小儿子阿曼太婚事中的喜悦缓过神来,就被大儿子江道勒提破罐子破摔的举止弄得心神不宁。
沙拉从满是酒气的里屋提着几个空酒瓶子出来,对着盘腿坐在炕上闷头抽莫合烟的丈夫说道:“去找傻骆驼,让他想个办法撒。”
江道勒提成为替罪羊被开除的事,骆峰早已听说了。
他知道巴格达提的来意后,出了个主意,“你家大巴郎(男孩)从小就不想当牧民,不如让他跟我家老三干农机吧。”
“行吗?他不会开拖拉机。”巴格达提心里狂喜,可还是有些担忧。
骆滨这一年开拖拉机春季犁地,剩余时间拉运货物,可挣不少钱。
骆峰猛嘬口烟,轻描淡写道:“那有啥难的,让骆川找找人,去西域市学驾照呗,再说了,拖拉机不难开,就跟我赶老牛车一样。”
已是深秋,李献的沙场也已停工。
骆滨绕着李献买的一辆红色夏利轿车看着,“李哥,这车有我拖拉机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