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天光不敢看尔朱荣,更不敢看对他怒目而视的尔朱氏族人。
“绍宗,你怎么看?”
尔朱荣没有说自己的想法,而是转过头,看向角落里低头沉默不语的慕容绍宗道。
谁肚子里有货,尔朱荣还是清楚的,他询问某些人,不过是做做样子,显得自己“虚心纳谏”。实际上无论尔朱天光跟尔朱仲远说什么,尔朱荣都不会太当回事。
“柔然人远来尚未伤筋动骨,士气高昂,不宜与之硬碰硬。寒冬时节,要照顾牲畜,要保证大军粮草很是不易。我们不妨先在晋阳城内修整,避免与柔然人决战。
一旦柔然人着急攻城,不顾伤亡,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粮草不济,说明我们反攻的时间到了,主公请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慕容绍宗拱手说道,三言两语把柔然人的情况都说明白了。
现在柔然人在晋阳所消耗的东西,都是本地劫掠来的,他们本身所携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冲到晋阳城内疯狂抢一波再退回草原,就是阿那瓌的最终目的,他们是不可能占据晋阳的,占据了也无法控制。
避其锋芒,击其惰归,乃是兵法要义。按慕容绍宗所说,尔朱荣现在就应该按尔朱天光的建议,死守晋阳城。但这种守城不是完全的被动挨打,而是酝酿最终反击。
什么时候柔然人准备跑还没跑,就是决战的时刻!
道理很简单,具体如何把握,却不好操作。
出击早了,柔然人尚有余力,尔朱荣未必打得过来去如风的柔然骑兵。
出击晚了,阿那瓌早就跑得没影,尔朱荣只能跟在对方后面吃灰,定然会造成威信下跌。
就更别说要如何弥补柔然霍霍晋阳造成的损失了。
这里头需要敏锐的战场嗅觉。
“绍宗所言,深得我心,你们都不必再争了,都去整军备战。有出城迎敌者,杀无赦,莫怪我军法无情!”
尔朱荣大手一挥,将方略定了下来,这一刻,似乎又恢复了些许当年“天柱大将军”的风采。
……
尔朱荣退出上党后,刘益守就命韦孝宽领兵三千出上党,攻晋阳南面的祁县、平遥等地,并在此地防备柔然人南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尔朱荣虽然没有能力南下祁县;阿那瓌虽然没有心情去找刘益守的麻烦,但河北的高欢,显然不想看着刘益守在上党攻城略地成功了不说,还继续北上攻略晋阳。
邺城的高欢,派妹夫厍狄干、族弟高归彦等人,领兵两万屯扎枋头。寒冬腊月,黄河结冰可以跑马。高归彦不顾厍狄干劝阻,带三千精骑从黄河冰面上疾驰而过,夜袭白马渡!
白马渡守将周迪早有准备,摆出却月形拒马阻之,高归彦大败,偷袭不成,反而损兵折将,不得不带着千余骑兵狼狈退回枋头。此战就损失了一大半的骑兵,厍狄干与高归彦素无交情,直接将此事上报回邺城。
高欢得知高归彦轻敌冒进,一怒之下撤了高归彦的职,命其速速回邺城听候发落。高归彦不服,写信回邺城,将此战前后事宜详细报与高欢,在信中,高归彦言之凿凿说军中有内鬼,梁军对魏军偷袭行动了若指掌,准备万全。
言外之意,他绝不可能是那个内鬼,所以内鬼就只能是……厍狄干。如果孙腾还在枋头,那自然这个锅要扣到孙腾头上。如今孙腾已经被高欢调回邺城,高归彦甩锅就只能甩到厍狄干头上了!
厍狄干当初就随高欢起兵,还是高欢妹夫,他才是高欢真正的老兄弟!而高归彦等人,对于高欢来说,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高乾”之流罢了,关系非常生疏。
厍狄干跟着高欢,却把儿子厍狄伏连派去跟高洋,很难说这不是高欢的授意。
高欢终究还是当年那个“贺六浑”,没有把自己当做是渤海高氏的一员,更别提靠家族打天下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高岳和高归彦等高欢亲族,当年在河北老家日子过得并不差。而当初六镇之乱还未开始,高欢在怀朔镇的时候受了很多苦,经常被上司责难吊打,也没见高氏亲族的人来接济他。
要是没有娄昭君的嫁妆和后台,没有身边那些老兄弟撑起场面,高欢怎么可能有今日之成就?
受苦受难的时候不来,等高欢入主邺城,攻略河北的时候,高岳那帮人就来了,高欢作为资深老硬币,心里如何会没有想法?
当年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常人都有的想法,高欢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又岂会胡子眉毛一把抓,亲疏不分?
看到高归彦为自己辩解的信,高欢怒不可遏,严令高归彦回邺城,不得有误。让对方接到军令后,要立刻,马上,迅速,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滚回邺城听候发落。
军令送到了枋头,高归彦接到信以后满口答应,结果在出城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