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蔡在悬瓠东南面,亦是梁军在河南最后一道防线上的重要节点之一。于谨奉命转移到此地,在“后方”指挥协调调度各路大军,与高欢所率领的东魏军交战。
新蔡以南,便是淮河了。
咋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如果把寿阳的位置摆出来,就能看得很清楚:南梁与北魏的分界线在淮河,悬瓠与新蔡等地,是在淮河以北,乃是梁国嵌入北方的“突出部”,本身就是风险比较大的地区。
这次若是刘益守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被高欢攻破,那么南北的分界便要退到南齐末年那个时候!
而且寿阳亦是在淮河边上的!那是刘益守起家的地方!
从兵法上说,悬瓠不保,新蔡亦是独木难支,梁军这一退,想要再全线进攻,便不那么容易了,战线反复拉锯后,很容易在淮河一线形成对峙。
所以这次高欢带兵南下也好,刘益守围歼东魏军也好,并不是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高欢与刘益守在争势!
争国势,争时势,争天下大势!
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以造时势!
只要时势造出来了,那么灭国性质的北伐,也就顺理成章会被提上日程。“势”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能让你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此消彼长的细微感受,甚至乡间农夫都能有所察觉。
临走前,刘益守把围困高欢的任务,交给了于谨。把从建康赶来的杨忠,以及麾下最精锐的两个步卒营一个骑兵营,还有一个专门使用火器“轰天雷”“震天雷”的掷弹兵营,共计两千五百人,也都一并交给了于谨指挥,全盘掌控!
如今交战双方,无论是高欢麾下的东魏军,还是听从王思政调配的悬瓠守军和常德水军,都是师老兵疲,不堪再战。就看谁下一口气便会倒下。
现在刘益守把手中最精锐,而且完全脱产的职业兵投入到战场,就是要一锤定音,不留后患!
刘益守的要求只有两个:第一个,尽量保全高欢的性命;第二个,自高欢以下,一个魏军士卒都不能放跑。
其他的,百无禁忌,不限战法,不计伤亡!
刘益守承诺,所有折损战后都会一并补齐!所有功劳都将被记录在册,战后回建康即刻兑现!
然而,刘益守越是这样大包大揽的承诺,于谨越是紧张到每天吃不好睡不好!
领导给你的条件越优厚,给你的权力越大,可以调配的资源越丰富,那么他对你交出的成绩单,就越发期待!
在这样好牌一大把的情况下,赢了不稀奇,输了才是让人惊掉下巴。一份勉强及格的分数,那肯定是要被其他人诟病的。
带着武装到牙齿,养精蓄锐多时的兵马,去打人家已经断粮,正在撤退中的残兵,要是不全歼,那说得过去么?
哪怕刘益守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会有想法,而他麾下那些将领,于谨的同僚们,心中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所以此战不仅是要赢高欢,还要赢得精彩,赢得漂亮,赢得干净利落!
东魏军连粮道都被刘益守亲自带兵给断了,若是这么一支被断粮的孤军于谨都不能一锅端,百年后的青史,一定会将他描述成一个无能之辈。
可以说从早年在北方边镇出道开始,于谨就没有遭遇过如此巨大的压力!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快五十了。人生过去一大半,已经没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了。
于谨不像刘益守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如果这次机会没有把握住,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他根本不可能有下一次机会了,他的带兵能力将受到军中诸将的极大质疑,再也不可能被刘益守任命为统兵大将掌控全局。
“我睡了多久了?”
城楼签押房里,于谨和衣而卧靠在榻上,从睡梦中惊醒,询问守在身边的于实道。于实是他长子,也在军中听命,日常跟随他左右,在军中为将。
“父亲,高欢在勐攻悬瓠。但王思政派人来说,他不需要支援。”
于实一脸古怪的说道,他还特意去前线看了,那战况叫一个激烈啊,不少尸体漂浮在汝水上,鲜血染红了河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坚守悬瓠的王思政,指挥守城肯定是焦头烂额,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结果这家伙居然派人前来禀告说并不需要援军!
于实见过很多装逼的人,比如说自家主公刘益守就已经风骚到极致了。
可是像王思政这种拿命装逼的,真不多见!
“你不明白,王思政立功心切。我们越是不增援,就说明他的本事越大!我们也就越有余力围歼高欢麾下兵马。既然他这么坚持,那求仁得仁,随他去吧。”
于谨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