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的最终目的,是“家国一体”。
国事便是家事,家事也是国事。高欢的政治素养,让他察觉到其中的巨大危险。这也是他把段韶召回来镇场子,甚至把高岳部番号都废了的原因之一。
“高王,梁军在河南的布置,前轻后重,长社并无多少兵马,而且刘益守麾下的嫡系精锐,也并不在此地。
这一战怎么会败呢?”
段韶疑惑问道,他想不明白败因,就无法对症下药。
此战的进程跟他原本的推演差了太多!高岳打奇雒城不克,才是他推演的结果,而不是止步于长社城下。
“高岳手下士卒们都忙着捞钱去了,焉能不败?”
高欢嗤笑说道。
之前草原上伏击契丹人的时候,老硬币高欢就下令,将那些不好挪动的随军辎重扔在必经之路上,故意丢给契丹人去捡。
然后他们趁着对方捡东西的时候勐然杀出,自然是以一顶百!
只是契丹人上次是怎么输的,这次高岳就是怎么输的。
段韶瞬间明悟是怎么回事了。
“于谨乃是宿将出身,胆大心细。听闻当年在边镇,带着几个人就敢断后,千人胡骑不敢追击。如今看来,可谓是宝刀未老啊。”
高欢叹息说道。
于谨比高岳出道的时间早多了,甚至比高欢自己都早。这次对方故意卖个破绽弃城而逃,原本应该是没打算反咬高岳一口的,或许只是想退到长社以南后见机行事。
只是高岳麻痹大意,人家看你只顾着捡财宝连城门都不关,不回来打你闷棍才怪呢!这一仗真是输得窝囊!
段韶在心中嘲笑了高岳一番,不过依旧是没有说出来。他谨记着已故父亲段荣的吩咐,谨言慎行。那些得意忘形的话,能忍住就一定不要嘴上没把门的胡说乱讲。
“高王,这一战其实没有打的必要,我们再次占领长社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只要稍微谨慎一点就行了,梁军也不可能将重兵前置在离荥阳不远的长社。
但是,若是要继续推进,梁国已经在河南之地构建了以奇雒城和悬瓠为核心的两道防线,且能够跟荆襄与南阳的守军互相支援。
若是没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分进合击全线推进,只怕很难取得突破。毕竟,如今梁国国内政局稳固,末将尚没看到可乘之机。”
段韶剥茧抽丝一般的分析道。
他说来说去,概括下就一句话:随便派个大将,小心点去把长社的局面收拾一下得了,也没什么难度。其余的别瞎折腾,也折腾不出个什么成果来。
“你说的本王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横扫草原的军威,必须要打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高欢无奈摇头叹息,其实他真的不想打,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打仗都是打的政治仗,接下来的一战便是如此,这个与攻城略地是没有关系的。
高岳这一战不败,东魏旗下各路大军,尚且还能狐假虎威,吓唬一下别人。如今高岳两万多人的部曲,居然被梁国边境的一支偏师,还是前置的少数部曲给打得建制消除。
这已经不是战力强悍的表现了,而是毫无悬念的弱旅鱼腩。
对外展示这样的军力,非但不能震慑对手,反而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自家边镇的太守因畏惧敌军强大而反水;自家大军出战毫无自信,敌军反而是自信满满;敌国见你这边军力孱弱,伺机军事冒险等等。
高欢这两年的目标,还是要集中所有力量歼灭尔朱荣啊!这几年的规划都是围绕解决这个问题而来的,手段从来都是要配合目的,而不是相反。
南下河南,高欢作出这个决定,很是不易。
“高王的意思是……至少要拿下奇雒城么?那地方离荥阳可是有点远啊。”
段韶有些犹疑的询问道。要不怎么说段韶是高欢麾下成长最快的少壮派呢,一点就通,明白了高欢的战略意图。
奇雒城漯河市段韶去过,当时是作为攻打南阳的总后方,几路河流交汇之处,水运发达,方便粮草输送与囤积。
可如今看,水运发达,反过来也意味着敌军增援奇雒城很容易。
“确实如此。此战若是拿不下奇雒城,那便算是输了。”
听到这话,高欢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很是欣赏段韶的“善解人意”。至于荥阳离奇雒城远不远,那关他高某人什么事!他只是想赢而已啊!
具体怎么打仗,那是麾下将领的事情!
“此事,末将不敢答应高王……不敢接虎符出征。”
段韶思索片刻,很是为难的拒绝道,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高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