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地方税务这些事情。
而河北世家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改革,那样无异于在捅他们刀子。
这些人盼望的是高欢整顿中枢吏治,把高欢的那些个老兄弟们都一个个拿下,换上他们自己的代言人。
嘴里喊主义当然很容易,但双方的诉求,却并不相同,不能不加选择的套用“国家”框架去处理这些问题。
比较可悲的是,高欢如今嫡系实力大损,实在是没办法对自己那些老兄弟们开刀,他还指望着这些人来稳固自身权势。
但想对河北世家动刀,又没有足够的由头与实力。所以想来想去,也只好使用怀柔政策,那些强力改革措施,都是没办法推行下去的。
站在“国家”这个角度去看问题,很多时候答桉都非常简单。但是政治却并非是完整的,而是带着自身的派系立场。
类似这样的问题,高欢无法跟高澄去解释,类似的道理,只能在摸爬滚打中锤炼,自己领悟。
“父亲……”
高澄还想再说,却见高欢瞪了他一眼,不悦的呵斥道:“退下!”
“好的父亲。”
高澄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就出了书房,他决心回去以后好好把兰京教训一顿出口恶气。
……
“长猷陈元康表字,上次你写给我的田亩税制整改,完全不行啊。”
建康城尚书府已经搬迁出台城,目前坐落于东府城的书房里,刘益守给陈元康倒了一杯茶,长叹了一声。
陈元康对自身才能还是很自负的,如果刘益守说是修修改改一下,他肯定能接受。但对方说这方案完全不行,他就要听一下说法了。
“主公,此法有何不妥,愿闻其详啊。”陈元康拱手说道。
刘益守麾下没有出现那种“言听计从”的谋士,是因为他本人就学识过人,别人没有能力牵着他鼻子走。
对哪个谋士言听计从,也就意味着在见识与谋略方面完全被对方把持控制,这对于当政者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
“长猷曾在魏国中枢为官,对税法知之甚详。这北朝的税制,都是与均田制配套的。均田先不说好坏,建立在其上的租调制,就大有问题。特别是与梁国的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
刘益守叹息了一声,陈元康毕竟是长期待在建康,没有在梁国四处跑,见识各地风物。
“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为调;服徭役二十天,闰年加二日,是为正役,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为庸。
凡是均田人户,不论其家授田是多少,均按丁交纳定额租庸调即可。主公认为这有何不妥呢?缴纳数额可以慢慢调整嘛。”
陈元康非常自信,不觉得自己的方案有什么大问题。这一套在北魏实行多年,非常成熟。
“每户无论有多少田,都按户里的人头交税。可是如果参与均田的人没有田了,他们还要缴纳如此重的税负,要怎么办?一户当中,丁口有多有少,丁又添丁,每一个家庭的负担实际上相差甚远。
这还不包括那些世家豪强土地兼并的。”
刘益守直接指出了均田制里面最大的问题:不仅每一户的负担不同,参与均田的人若是没有田了,他们如何承担赋税也是个大麻烦。一不小心就会逼良为匪。
这种问题听起来就像是红烧排骨里面没有排骨一样,但在现实当中,却又是普遍得不能再普遍。北魏的覆灭,起码有一大半的直接原因在这里。
刘益守接着说道:
“魏国的租调制度,不是赋税太重,而是赋税太轻!而杂税又太多太重!正因为制度不完善,所以才出台很多杂税补充亏空。
土地与土地的成色不同,而交税按户口附加杂税,其中一进一出,不少无权无势之人就不得不家破人亡了。
失去土地无法交税的农民不得不依附于豪强,这种依附,是没有选择性的依附,平时为佃户,战时为私军。
若行此法不出十年,梁国必大乱。若要维持,则需要定期处置豪强杀一儆百,不断的实行均田……为长远计较,此法不可取。”
刘益守长叹一声,古人的见识,果然是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南朝这边的情况更复杂,幺蛾子更多,只是陈元康都不知道而已。
南梁实行的占田制,土地你开垦了就是你的,允许买卖。且不说这是不是合理,就说这征收的东西,漏洞也很大。
建康周边有大户人家,围墙种果树,种千株橘树,一年得橘换帛千匹,而不纳一文。这便是钻了税法的漏洞,因为果树不在田税的征收范围,又是按户收税。
你种粮食和桑麻才收税,果树是自己在长的所以不收税,更是有“千人一户”纳税的可笑现象。
我们家就是人口多,一户一千人,收一户的税,你不服咬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