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敖曹已经接到了高欢的撤退命令,但是他没有马上离开。倒不是说不想走,而是担心会被追击,并且他也不想太早撤回邺城。
徐州这边的地形,决定南北两边地理优势的因素,只在于水而已。
春天到深秋,河道有水,是南边的天下。水军可以通过湖泽运兵,出其不意的截断北面军队的后路,甚至可以学刘裕当年摆出却月阵,用船上的床弩支援地面的战斗。北面的骑兵又不能下水,到时候在岸上就是活靶子。
而到了冬天河道结冰,那便是北边的天下了。高敖曹手里骑兵不少,而彭城以北全是泥沼地和湖泊水泽。到了冬天就会结冰,如履平地。那时候骑兵便可以充分施展开来,迂回突击不在话下。
这时候南面的船只反而无法在冰面上通行。
若是现在从水网密布的徐州,带着大批骑兵撤退,后勤上无疑是一场噩梦。高敖曹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按兵不动。
当然,他也是防着高欢一手。高欢这个人的军令,听一半就对了。要是对其言听计从,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高敖曹派人跟下邳以北屯守的尧雄商议了一下,对方也是认为,入冬再退兵,没有后顾之忧。若是现在提前退场,则会失去建好的营垒与防线。
南面水军很强,他们这支步骑混合的队伍想退到任城一线,不丢块肉过去还真是不好交代。南朝历年北伐,多半都是这么玩的。
这天夜里,带着一些骑兵出去侦查的高季式,匆匆忙忙的从西面赶回来,向高敖曹汇报了一个重要军情!
“四弟你可看清楚了?”
高敖曹沉声问道。
彭城以西的萧县,是梁军防线的最边缘,如今是吴明彻带兵屯守,宇文泰则是镇守彭城。高季式看到梁军有一支援兵,数量不过五六千人,却带着大量辎重进入了萧县。
要不是手里没有机动兵力,高季式当时都打算把这支正在渡口卸货的军队给突突了,因为对方看上去就像是运粮的辅兵一样。
“增援萧县看不懂啊。”
高敖曹一脸古怪,完全不明白这个时候梁军增援萧县有什么作用。现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先攻睢阳,然后水路攻打东面的任城等地,把徐州的魏军包饺子么?
萧县本身就在对峙前线,在这里增兵,不过是补强防线而已,能有什么大用呢?
“你去跟二哥高慎说,谨慎防守便好,无需多虑。”
高敖曹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高慎在萧县河对岸的营垒驻守,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倒是彭城和下邳打过几次恶战。
如今很多冗余的郡兵都已经退回任城,魏军也无力发动攻击,待冬天河道结冰后闪人才是要务。
“兄长,梁军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高季式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哥高敖曹脾气不好,可没少责骂过高季式。
“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呢?如今的情况,就是他们奈何不得我们,我们也奈何不得他们罢了。梁军船队大规模调度,不会悄无声息的。
只要东北面的睢阳还在我们手里,那就退路无忧。”
高敖曹自信的说道。
陈庆之北伐为什么第一战就是睢阳呢,其实也不必过多去解释,两淮和青徐等地的地理都是开卷考试,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的。
当初摆在陈庆之面前的难题,同样也是摆在刘益守面前的。北面对南方的北伐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在赌对手能不能一口气打到洛阳,打到黄河南岸。
能打过去那就是改天换地,打不过去那便是小孩过家家,南边的军队迟早要退回两淮的。
这几年高敖曹还是成长了不少,起码知道要用脑子打仗了。很多将领,只要让他独当一面独领一军,很快就能成长起来,高敖曹就是这样的人。
“好的兄长,我这便去二哥那边。”
高季式拱手告辞,毫不停留的离开了营帐。
如果敌军猛攻过来,那么按照既定的撤退方略,高敖曹会带兵沿着菏水撤退到谷庭城,视梁军的攻势再决定如何行动,再看要不要继续退回任城。
而下邳城对面的尧雄,则会带兵沿着沂水撤退到即丘山东临沂附近。当然,这一路肯定会被人穷追猛打,损兵折将是免不了的。
但这些都是可以承受的代价。
然而高季式走后,高敖曹却在营帐内坐立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关键问题一样。冥思苦想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子夜,却依旧是不明所以。
陈庆之那种玩法终究不是主流,刘益守也不是陈庆之,对吧?
高敖曹在心中安慰自己说道。
“吴王殿下您怎么会到萧县来呢?”
看到刘益守带着大批辎重进入萧县,吴明彻受宠若惊的询问道。
老实说,这里不存在“迂回突击”魏军的可能。要迂回也不是这么个迂回法,吴明彻没有提这一茬,因为他知道,刘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