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守不可能等到汝河的冰完全融化以后才动手。那时候辛纂估计已经有了防备。
毛喜本以为刘益守自信满满,应该是准备齐全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在赌一把。他无奈叹息道:“都督天命所归,自然如有神助。”
那模样跟死了爹也差不了多少。他也很无奈,谁愿意第一次随军出征就无功而返呢。
刘益守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此番出击悬瓠,名义上是为曹氏助拳。若是天命不在我,那也是曹氏平日里缺德事干太多了,与我无关。没机会的话,就撤回来,如此而已。”
这种掩耳盗铃的说法,搞得毛喜一愣一愣的。
正在这时,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斛律羡拉了拉刘益守的袖口。
“怎么了沙凋……落凋王。”
刘益守差点说漏嘴。
“主公可曾见过双脚被冻在河里的鸭子么?”
斛律羡不动声色问道。
刘益守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
斛律羡指了指此刻在河中央游泳戏水的野鸭说道:“主公请看,这里的鸭子不怕冻脚。”
某段河水会不会完全结冰,当地人或许也不知道,但总是在河里生活的野鸭们,则一定不可能不知道。
那些不知道的野鸭,早就被大自然所淘汰了。
“哈哈,此番若是拿下悬瓠,你这个观察野鸭的建议,要记上一功。”
刘益守心中大定,他早就向人打听过,汝河往年冬天或许两岸有薄冰,但河中央是可以走船的。怕只是怕遇到刘秀召唤陨石砸王莽军大营的那种小概率事件。如今听斛律羡这么一分析,这次行动应该稳了。
当然,他不会自己立旗子把话说出来。
“走,去吃点东西,晚上睡一觉,明天白天再出发。按照行船的时间,正好是晚上经过安城与平舆,天还未亮时抵达悬瓠。”
第二天,曹氏专门派出一队家奴,负责在船队前面凿冰开路。曹氏在荆襄多年,与河道打交道的时候极多,经验异常丰富。
所幸虽然下着鹅毛大雪,但汝河河道尚且在中央留出来了一条通道,大军深夜穿过安城与平舆地界的时候,城内守军毫无知觉。根本想不到有一支军队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趁着夜色从汝河直接通过!
乍一看不可思议,细细想来,实在是刘益守把真功夫做到了前面,自辛纂以下,魏军没有一个人想过刘益守会偷袭悬瓠,更没有想到是走水路,大船到地方后换小船的方式,不惊动任何人通过了河道。
并且避开了辛纂在陆路上设置的重重关卡。那些关卡的巡哨,每天都会跑一趟悬瓠,将“平安无事”的信息传递给辛纂,反过来成为给刘益守他们“打掩护”的帮凶。
一连串的组合拳,拆开单个看完全没什么威力,普普通通的步卒,普普通通的船只,普普通通的曹氏家奴,普普通通的后勤补给,普普通通的行军方式。
因为不需要战马,所以补给更简单;因为走水路,所以更能隐藏踪迹;因为中途换船,可以适应各种河道;因为曹氏是地头蛇,所以他们负责简单补给,更加有时效性,而且得心应手,不必在野外开炤。
把这些“普普通通”的套路组合起来,就成为了刺向辛纂心脏的利剑。
毛喜这才明白萧衍为什么心甘情愿把长城公主送来,又让刘益守在寿阳落户,果然名将的声望不是浪水打来的啊!
……
这天夜里,睡在悬瓠城府衙后院卧房的辛纂翻来覆去的,总是感觉好像有什么心神不宁的,却又说不上来。
李广不在,他把府衙的记室参军找来问道:“西面的安昌那边,送来消息了么?”
天还没亮就被叫醒询问,这位记室参军心里是很不爽的。但是辛纂是老大,他是属下,难道还能对辛纂龇牙咧嘴么?
那记室参军答道:“回都督,李将军送来过书信,安昌一切如常,曹皎依然在城外连营十多里,并未攻城。”
辛纂松了口气,他想起南面似乎被自己忽略了,有些紧张的问道:“安城和平舆一带的哨卡,有什么发现没有?”
之前他特意强调每个哨卡,每天都要派人来悬瓠城禀告情况,这已经是一种制度,跟军心士气没什么关系。
“回都督,并无异常。斥候还特意去了一趟淮州,刘益守并未派遣骑兵屯扎淮州。”
这位记室参军似乎很懂辛纂到底是在慌什么,对答如流。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辛纂摆摆手,他的样子像极了任性的女人让男友大热天里去买冰棍,买回来以后又说自己胃不好不能吃。
回到卧房,辛纂安心的躺在床上,他还听到打更的人敲了一下锣。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似乎把前段时间的紧张都舒缓开来了。
他梦见自己回了洛阳,当了宰辅,权倾朝野,皇帝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整个梦光怪陆离,却又令人兴奋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