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
前路后路都被截断,两侧一边是用密密麻麻战车严阵以待的唐军大阵,被杀的建制都散了的铁勒骑兵只能向南侧逃去。
但南侧不远就是渭水,想逃也没地方逃。
苏定方在凿穿敌军之后率千余骑兵向西,提防胡骑的援兵,尉迟恭、王君昊、刘仁轨等将领率骑兵一路追杀,将大股大股的铁勒骑兵驱赶下了渭水。
唐骑肆无忌惮的洒出一波波的箭雨,渭水一片赤红。
屠杀在渭水河畔上演,突厥自然是不会来援的,但双目喷火的薛延陀首领夷男亲自率兵赶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定方率千余骑兵依托左军布阵,夷男不可能去贸然冲击随时能洒出箭雨的步兵大阵,甚至于夷男都有点站不住脚。
因为铁勒骑兵溃败之后,中路与右路的突厥兵力选择了收兵,刘黑儿已经率千余骑兵从后方绕来,停留在唐军追杀铁勒骑兵的战场侧翼,与苏定方成掎角之势。
阴着脸的夷男不得不选择退兵,的确,他手中还有数万兵力,但不能随随便便的浪费,甚至那边杀的兴起的尉迟恭率兵追击,咬住了数百铁勒骑兵,还斩杀了数名将领。
这时候,已近黄昏,空中如血残阳洒下金辉,却不能使泾河、渭水呈现金色,有的只有浓郁的血色。
今日的战事终于落幕了。
中军处,李善看似镇定自若,但也长长松了口气,马周、苏勖都在擦拭着脑门上的汗。
这一战,唐军虽然拥有地利,但毕竟兵力太少,以两万唐军对阵七万胡骑,虽然敌军不能一拥而上,不能大范围穿插围困,但毕竟双方兵力的差距太大。
在这种情况下,李善还行此险计,隐匿兵力,以至于防线摇摇欲坠,险些被突厥攻破中军,最终覆灭铁勒数千骑兵。
苏勖看的目眩神迷,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中军帐内,很清楚面前这位殿下其实并不擅长军中事务,但在谋略上却有着极高的天赋……以数战败敌为诱饵,硬生生将敌军主力引至武功县、礼泉县之间的狭长地带中,今日又以繁琐的布置,决绝的勇气达到了目的。
其实李善本人心中直呼侥幸,自己想尽办法拖延时日以待援兵,还刻意将胡骑主力诱至此处,使他们不能直接东进抵达长安。
但没想到大战开启之前,除了李渊、李世民调拨来的部分天节军降兵与囚犯之外,只有胡演率领的数百骑兵。
而且今日胡演和麾下的骑兵都没有参战……今日凌晨才抵达长安,人困马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李善最怕的就是援军不能及时赶到,甚至可能会被胡骑一一击破,不得不行险。
李善心里非常清楚,阵前叙话,想靠耍耍嘴皮子就分化突厥、薛延陀,那是扯淡。
想分裂他们,唯一的可能是因为利益。
铁勒至今名义上臣服突厥,但夷男其人,有建国立制,取代突厥的雄心壮志,虽然此次与都布可汗联兵南下,但夷男虽然警惕于近年来彰显军威的大唐,但同时也警惕突厥。
说到底,都布可汗的南下是有着很强政治意味的,但薛延陀不同……夷男看似被迫出兵,但实际上是来打秋风的,他可没有覆灭大唐入主中原的想法,他的雄心壮志只局限在草原上。
所以,当唐军咬着铁勒骑兵撕咬的时候,夷男虽然心中大恨,但也不得不去考虑实际问题……自身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这就是利益,是夷男与突厥争雄的本钱,是夷男建国的希望。
李善的想法很简单,都布可汗就算麾下的数万骑兵大半战死,但只要回了草原,还是能东山再起,突厥纵横草原百余年,控制的部落太多了,更别说都布可汗还留了数万骑兵在灵州呢。
但夷男应该承受不住太大的损失,虽然李善并不清楚如今的薛延陀部落的人口数量,但想必这一战的损失能够让夷男痛彻心扉。
只有这样,才能分化薛延陀与突厥,只有这样,夷男才会有退兵之意。
即使不立即退兵,薛延陀也不会再出力,以免遭到更大的损失……李善相信,今日右路只是缠住突厥,左路猛攻铁勒,夷男应该是想得清楚的。
夕阳正在缓缓从群山间落下,双方默契的各自收兵回营,李善回头遥遥眺望,心想夷男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此刻的夷男的确痛彻心扉,攻陷凉州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只有在兰州大败唐军,主要的突厥出手,铁勒骑兵只是敲敲边角,也没什么损失。
但进入关内道后,昨日黄昏时分四千骑兵近乎全军覆没,连一部头领吐迷分都被斩杀,今日又葬送三千多族人……加上之前的阵亡,已经近万了。
而夷男能直接控制的部落也不过就数万人口,全都上阵也不过五六万兵力,此次率四万骑兵南下,进入关内道才两日就损失将近四分之一了,这如何不让夷男痛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