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漫步在坊间,两侧的房屋整齐有序,高大的槐树下有孩童正在嬉戏,偶尔还能看见红砖铺就的墙面,惹得李善会心一笑。
一路往南行去,渐渐的,错落的房屋有些杂乱,常见闲地空旷,虽然很早就知道一百零八坊中相当一部分比较荒凉,但李善还是有些惊讶。
“前隋文帝重建大兴,宇文恺巧夺天工。”一旁的李楷惋惜道:“可惜炀帝迁都洛阳,以至于长安多有荒芜。”
说的也是,迁都可不仅仅关乎到政治,更关乎到长安这座城市的地位而杨广下令迁都的时候,长安城内还大都空着呢。
李善没有接口,一旁的王仁表、张文瓘点头赞同,议论纷纷。
再往南走了一刻钟,飞驰的骏马,带着帷帐的香车,嬉笑的人群渐渐出现在面前,李善掂了掂脚尖眺望,远方视线尽头之处,尽是水天相接,偶见有小山耸起,阁楼林立。
长安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毋庸多言,对历史很感兴趣的李善来到这儿,自然很想见识见识那些名垂千古的古迹。
可惜,这时候的长安,还没有所谓的长安八景。
所谓的华清池、汤泉宫虽然小有规模,但还没到鼎盛时期,那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还没问世,甚至白居易的老子现在都没出生呢。
至于灞桥折柳哎,倒是有点样子,但搞笑的是,之前一直没有这个传统,而是李善自己折腾出来的。
前些时日听韦挺提起,李善也是哭笑不得。
而这座长安城内,最让李善感兴趣的是两个地方,一个是他已经去过的太极宫,另一个就是今日的目的地芙蓉园。
李楷常居长安,最是熟悉,带着众人三拐两拐从小路绕了出去,径直抵达岸边,一路所见,岸边垂柳如云,花色人影纷杂,景色绚丽,仕女王公络绎不绝,池中笙歌画船,悠游宴乐。
李善有些吃惊,他知道在从唐朝末年开始,长安就渐渐衰落,再也没有成为国家核心,很大程度在于水源短缺但没想到,唐初的关中,长安周边,竟然有类江南风景。
虽然曲江池是因水流曲折得名,但在众人视线之内,尽是湖泊,看不到所谓的曲折。
“遥想千年前,八水绕长安,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羽林因此而兴。”张文瓘感慨道:“可惜如今只余曲江芙蓉。”
李善有些惊讶,笑道:“原来这就是上林苑旧址。”
汉武帝刘彻收阵亡将士子弟入上林苑,以“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取命“羽林骑”,这是传于后世的故事。
“远不能相较。”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房遗直摇头道:“秦时所谓宜春院,汉武扩建上林苑,至东汉已然颓废。”
李善不禁心里吐槽,宜春院这称呼好吧,在韦小宝问世之前都还算是正常的。
“再至前朝兴建大兴,纳曲池入城,于宜春院旧址重建,文帝弃曲江池改名芙蓉园。”
“前朝炀帝引曲水流觞故事,为一时趣谈这些年倒是见得少了。”
一旁的李楷笑道:“正是这些年见得少了,才会有今日之聚,重现曲水流觞。”
一行人沿着江岸缓缓往前,李善记得前世读史,好像唐玄宗时期,进士及第,就是在曲江饮酒,这就是后世的长安八景中的“曲江流饮”。
不过刚才李楷那话李善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好些天前就收到了张文瓘送来的邀帖,直到昨日才决定前来,但今日早上出门听周氏提起,今日是中元节。
特么中元节啊,那是七月半,鬼节啊!
为什么非要挑今日?
还不是一两个人,除了李楷、房遗直、王仁表、张文瓘这些比较熟悉的之外,还有河东柳氏的柳奭,弘农杨氏的杨思谊。
而且今日来芙蓉园的好像很多人,李善在心里嘀咕,唐朝人喜欢在鬼节出游吗?
沿路赏景,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只有李善和房遗直不太感兴趣,前者总觉得别扭因为往年今日,他就算在学校医院,也要找个地方烧些纸钱,而后者这段时日一直如此。
没办法,老子弃职,还被打断了手指,受到羞辱,儿子自然闷闷不乐这段时日,幽州人猖狂的很。
“今日所聚为何?”李善随口问了句,看见不远处数十骑下马,阵阵说笑声传来。
没听见身侧的房遗直答话,李善诧异的转头看了眼,却见好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腮帮子一鼓一鼓,衣袖都在微微颤抖,好似强忍愤慨。
“三郎!”
李善瞄了眼,大步走过来的是李楷的长兄李嘉,身后跟着五六个年轻人,看模样都是世家子弟。
“大兄。”李楷出列行了一礼,脸色有些许尴尬。
“好久不见德谋了。”一个青年笑着打招呼,此人相貌英武,但双目狭长,嘴唇浅薄,让人见之不悦。
那青年看似豪爽,与众人一一见礼,最后看见房遗直和李善,脸上笑容微微一滞,“久闻东山李怀仁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