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雪已经停了两天,但整个长安城还披着一条洁白的毛毯,只是各处道路都被扫开,露出了青石板或黄土。
敲击在青石板上的清脆马蹄声传来,城门处的守卒眯眼细看,数十骑疾驰而来,为首的大汉勒住坐骑扔来腰牌,其他骑兵并不停歇,径直通过城门出了长安城。
守卒头目接过腰牌,看都不看径直掷了回去,笑问道:“这时节,道路难行,又没开朝,郢国公这是去哪儿?”
“淮阳王本该前日就回长安了,大雪阻路,今日方至。”大汉扔来个钱囊,“秦六郎,买些酒水让兄弟们暖暖身子。”
“多谢郢国公赏。”秦六郎笑嘻嘻的将钱囊丢给手下,上前几步使了个眼色。
大汉怔了怔,翻身下马,低声问:“出事了?”
“东宫左卫率两刻钟前出城。”
大汉脸色微变,点点头轻声道:“前年虎牢一战,秦六你多次立功,如果留在洛阳……罢了,回头再说……你也知晓,殿下赏罚分明。”
这位大汉并不是郢国公府的家将亲卫,而是天策府玄甲军中的将校,而守卒头目秦六郎前年随大军攻伐洛阳,后返京升迁……没捞到什么太好的位置。
类似的情况在长安城比比皆是……就算是太子、齐王招揽或亲近的大将或中层将校,基本上都曾在李世民麾下作战。
能体现出价值,那就必须有战功……而想要有战功,基本上只能靠李世民,这是之前五年铁一般的事实。
毕竟大雪刚过,道路泥泞,宇文士及放缓了马速,放眼望去,城外虽白茫茫一片,寒气逼人,却令人心神大畅。
“郢国公。”大汉催马赶上,低声道:“东宫左卫率两刻钟前出城。”
“韦挺?”宇文士及微微皱眉。
韦挺在东宫地位不低,是太子心腹,不过此人出生京兆韦氏,向来风流,而且贪图享乐,如此时节突然出京,难道是得太子之令来迎接淮阳王?
宇文士及思索片刻微微摇头,不太可能,圣人指定自己出迎,太子年前年后几度遇挫,不会如此不明智。
顺着泾河行驶了一段,眼见灞桥,桥边聚集着数十人,宇文士及双腿一夹,加速驰去,目光一扫,瞄见了人群中的韦挺。
“仁人兄。”韦挺笑着打了个招呼,“此来相迎淮阳王?”
“圣人之命。”宇文士及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心里狐疑不已,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李道玄是被太子害的兵败险些身死。
如果说普通人不知道,但东宫、秦王府乃至圣人、朝中重臣都很清楚,李道玄深恨东宫……原国公史万宝死的那么蹊跷就是明侦,太子还敢遣派韦挺出迎?
韦挺不以为意,笑着说:“仁人兄奉圣人之命出迎淮阳王,在下奉太子之命出迎……”
顿了顿,韦挺才继续说:“巡视山东的太子洗马魏玄成和崔昊今日返京。”
宇文士及心神一松,原来如此,大雪阻路,双方居然同时抵达长安。
这时候,桥对岸隐隐出现数十骑,韦挺细看片刻,笑道:“是太子遣派的勇士,看来是魏玄成一行,仁人兄,在下先过去了。”
宇文士及只点了点头,他向来话不多,但片刻之后韦挺皱着眉头回来。
“魏玄成、淮阳王往北面去了。”韦挺脸色不太好看。
“往北?”宇文士及重复了一遍,追问道:“一共前往?”
“嗯。”
隋唐时期,世家大族子弟分侍各主,但私下来往不断,毕竟在这个时代,世家之间的关系往往是以姻亲来维系的……但前提是,不能因私费公。
李道玄是秦王一脉的大将,此次有大功于国,又深恨东宫,魏玄成与其同行……这本来就是犯忌讳的。
如果说一场大雪导致双方同行还说得过去,但已经止雪两日,两人同行离队……这不得不让韦挺想多一些。
李道玄是绝不可能投东宫的,那魏玄成会不会投秦王府呢?
呃,毕竟魏征的履历摆在那的……从元宝藏麾下转投李密,再从李密投唐得李渊重视,然后被窦建德俘虏出任起居舍人,窦建德败亡后被李建成笼络为太子洗马,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来一次?
“往北?”
“往北?”
宇文士及似乎想到了什么,调转马头向北驰去。
韦挺愣了下,趋马赶上,随从们纷纷跟上,咬牙切齿的崔昊犹豫半响,才翻身上马……这么多人,都是高官显贵,去捧那厮的臭脚!
此时此刻,百余骑兵刚刚抵达朱家沟,苏定方调教亲卫以及村中青壮,早就发现端倪,村口处已设拦马,百余青壮或手持长矛,或弯弓搭箭。
大片的马嘶声在村口处响起,骑兵纷纷勒住缰绳,只有四五人趋马上前,手摁刀柄的苏定方让亲卫们搬开拦马,上前两步行礼,“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