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浓,但外间还在吵吵嚷嚷,似乎颇为热闹。
李善有些无趣,但也颇为安心,自己在长时间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科举入仕,而不是直接投入秦王府……凌敬对此非常赞同,这给了李善不小的鼓励。
凌敬看了眼李善,犹豫片刻后才问:“李德武……以你观之,此人如何?”
“凌伯是问……”
“听王孝卿提起,李德武颇得太子看重。”
“不过狗仗人势而已,太子看重的是河东裴氏。”
“不可小觑。”凌敬皱眉看着不屑的李善,“听闻便是此人两个月前,力劝太子亲征河北,虽然最后功败垂成……”
说到这,凌敬突然怔住了,“不对,不对……”
“凌伯,哪儿不对?”
凌敬沉默了会儿,喃喃道:“李德武也随军南下,直到两个多月前才启程回长安,力劝太子亲征河北,得太子赏识,入东宫为太子千牛备身?”
“是。”
“你因李德武投入东宫,所以才选择依附秦王……之后换回李道玄,力助田留安?”
“是。”
凌敬看向李善的眼神复杂难言,“但你询问,秦王可堪辅佐,却是在贝州那个山谷中。”
“……”
“当时下博大败,孤军南下,前堵后追,就算是在馆陶,也难以与长安通信,直到李德谋抵魏。”凌敬缓缓问:“你如何知晓李德武已入东宫?”
李善瞠目结舌,这老头真是心脏啊,居然能从不多的线索中分析出这一条!
“换句话说,你早已选定秦王?”凌敬狐疑道:“或者……你早知晓李德武会投入东宫?”
“若没记错,你是以长安令李乾佑幕僚的身份随军,理应和李德武颇多接触……”
李善有点头痛,揉着眉心小声说:“此事……实是凑巧。”
“嗯?”
“齐王顿足,当时小侄与太子洗马魏玄成聊起……聊起太子出征,以及突厥南下之事。”李善讪讪道:“估摸是李德武偷听来的,或是听魏玄成提起……”
凌敬根本不信,心想八成是这厮使了手脚,不过也太巧了点,李德武这边投入东宫麾下,那边李善就借秦王之手,给了太子一记大耳光。
想想也有点想笑,因为凌敬突然发现,抛妻弃子的李德武出仕到现在……似乎仕途都是李善一手安排的。
凌敬顿了顿又问:“此人心性如何?”
“今日明算科、明经科都满额,其中明经科在前一人入内之前还有缺额呢。”李善面带笑意,“心性如何,还需要说吗?”
凌敬犹豫了下,低声道:“我等身受重恩,当此生竭力相报……有些事还是要问个清楚才好。”
“凌伯请问,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他日李德武心生悔意……”
凌敬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不过十七岁的少年郎,有如此手段,有如此名声,李德武真的不会心生悔意吗?
河东裴氏也未必不能容忍李善的存在,甚至会让李善的仕途更加顺利……当然前提是李善肯让步,不动摇裴氏为李德武所生子的地位。
“哈哈哈,哈哈哈……”李善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随手将桌上的一杯水泼在地上,斩钉截铁道:“覆水,绝难再收!”
李德武心生悔意?
就算他心生悔意,我也绝不会,母亲更不会!
更何况,李德武会心生悔意?
一瞬间,那股恨意突然充斥的内心,李善微微探头,轻笑道:“小侄押运粮草北上之日,即李德武急奔归京之日。”
凌敬略一思索便听懂了这句话,叹道:“那日路遇猛虎,日后只怕更为凶险。”
虎毒犹不食子,而李德武之毒,更甚于恶虎。
用力摁着胸膛,将那股恨意压下,李善深吸了口气,“凌伯可知为何小侄一力将李德武推入东宫?”
这个话题刚才两人已经隐隐交流过了,凌敬也猜到是李善使了手段,只是两人都未明言。
凌敬皱眉问:“为何?”
李善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只能选择秦王。”
这是个没有说服力的答案,凌敬微微摇头,“因为裴寂亲近东宫,裴世矩为太子詹事?”
“不仅如此!”李善哼了声,“河东裴氏,亦内斗不休。”
“裴寂、裴世矩均出身西眷房,族内小辈大都平庸之辈,两人子孙至今尚未出仕,唯独裴龙虔为东宫太子左卫率,余者更多以姻亲出仕,如魏征之妻亦出身闻喜裴氏。”
“裴寂乃从龙功臣,但裴世矩并不是,自身为太子詹事,堂弟亲近东宫,侄儿为太子左卫率……若是他日太子落败,他河东裴氏西眷房必然一蹶不振。”
“陇西李氏丹阳房,李药师虽曾为敦煌郡公的下属,但并未入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