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要改变整体风气,让临安城的商人们重视起读书一事,在刘执看来并不是一件难事。这话不是托大,别人想破脑袋也无果的事,她刘执怎么偏有办法?不是她比别人聪明多少,贾真能通过科举考试坐到这个位子,脑子好用是一定的,不说他,就是魏大人和蒋师爷,他们也都是通过读书上来做官的,哪个愚笨了?
关键差就差在他们一本正经地读了太多的书,思维产生了定式,总是习惯从自己的角度去琢磨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能将自己代入对方的角色去思考,所以无法理解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商人么,为什么如此逆反,不愿意读书?其实这亦是一种思维定式,自小灌输的,觉得读书无用,浪费时间,耽误挣钱。
该如何扭转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积年累月的沉淀,不是说你苦口婆心地劝说就有用的,换位思考一下,这种方式跟你儿时顽劣,父母长辈整日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的有什么区别?大多数都是左耳听右耳冒了,收效甚微,甚者甚至愈加激起了心中的叛逆情绪。
苦口婆心没用,强力压制就有用么?顽劣的孩子多揍几顿就能变成了乖宝宝?刘执可不这么认为。乖一阵子那只是迫于强压之下的暂时平静罢了,怨气积多了反而会比前一种方法反弹的更可怕,所以就算贾真推行的强制考试真的奏效,也定然持续不了多久。
软硬都不行,那还能怎么办呢?思路这就走到绝境了,于是开始烦恼了,似乎无计可施了。
其实只要他们转变一下位子,不要总是从“我”出发去想问题,妄图控制别人的思想,改变别人的意识,而是要多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又能不能给你,找到中间的平衡点,问题就好办多了。
跟商人打交道么,自然要用他们的方式。商人重利,我就给你利,但是不能白给,巧妙地将矛盾点变成一种“交易”,这样他们更加容易接受。
刘执趴在门口的柜台上,一边思索,一边落笔,想法如泉涌,很快就写了两页方案出来。
李三原先不爱着家,没事儿总出去乱逛,留小豆子一人看店,自从他上次从李家回来后,似乎转了性,整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高深莫测的,也不怎么出去了。
这日他和小豆子一起看店,看着对面柜台后的刘执一会儿咬着笔杆子发呆,一会儿唰唰唰写个不停,李三突然问道,“小豆子,你觉得读书有用么?”
小豆子想了一下,“有用啊!”
“什么用?”
小豆子鼓着腮帮子用力思索了片刻,看了一眼对面的刘执,“……能把人变好看!”
李三还以为他要说读书好了可以做官气派什么的,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一句来,小孩子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
“哪里好看了?你家公子我不读书,不也好看?你更是不识字,你不也好看?这是天生的,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不一样呐!三公子你看。”
小豆子跳起来,指着对面奋笔疾书的刘执——她正神色认真地想事情,表情恬淡如水,仿佛此刻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秀气的眉头时不时皱一下又舒展开来,或将笔杆子横在挺翘的鼻梁上放空,又恍然大悟歪头浅笑……她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却又令人觉得静得像一幅画,忍不住多看几眼。
李三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用扇子敲小豆子的头,“好好坐下卖你的货!看什么看!”
“哎哟!”小豆子委屈地抱着头,“公子,咱们家哪有生意啊?”
说起这个,李三就憋了一口气在心头。
李家分给四个孙子的茶店,就数他的店里没生意,四家店铺供的是同样的货,为何他这个相对大些地段好些的店反而没什么生意呢?
原因他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来,还不是得益于他那“慈祥”的大娘和他那些“友爱”的兄弟们,乐此不疲地派人到处散播关于他娘和他不好的谣言、前几年给他包掺发霉的货品导致他店铺诚信受损,背着老爷子宁可偷偷压低价格也要挤兑他……
这母子四人四颗心这么多年全都系在他身上了,自从爹突发急病离世后,几人愈发猖狂,现在连面子上都快装不下去了,他李三何德何能,只想守着自己的铺子安稳度日罢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竟值得他们如此费尽心力地磋磨,有清闲的日子不过,他都替他们累得慌。
李三冷笑一声——如今他改变主意了,不是揪着他不放么?他可不再是任人揉捏的孤儿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一切的隐忍不发都是暗中蓄力,这次他一定要漂亮地翻身!
小豆子看自家主子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突然露出个丝邪气的笑容,吓得他打了个哆嗦,“公子,你这表情,好像要吃了刘掌柜。”
李三回过神儿来,咦,怎么心里想着自己家这点儿破家务事儿,眼睛不听话又瞟到对面去了……他赶紧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语气严肃且信誓旦旦:“小豆子,咱们喝粥的贫苦日子就要结束了,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