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了,眉山上空出现了橙黄的朝霞。
七月的原州本是露水清新、鸟儿蜿转,可这日的清晨,风沙渐涌,血腥之气弥漫在原野之中。
于原州城外跪了整整一夜的蒙适摇晃站着起身,慢慢拂去将军甲上的露水,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眼神无比空洞的十余个黑甲副将。
他们是大奉军中所有上三品的将领。
也是仅有的能够逃出锁龙阵,侥幸得以存活下来的人。
从五十万人,到十几人......
一夜过去,蒙适心中的愤怒、悲凉、惊愕、不甘皆已慢慢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穷的恨意。
远处,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很明显是有大批人马即将抵达此处的前兆。
不过他却并未予以理会。
“弟兄们,一路走好......”
“沧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半截刀身死死钉入地面。
蒙适红着双眼,慢慢后退一步,然后再次向着原州城的方向单膝跪地。
“我蒙适在此立誓。”
“他日吾必取宁永年项上人头。”
“为尔等报此血海深仇。”
“......”
扑通扑通。
身后,十余黑甲将领亦在此时齐齐跪倒。
他们颤抖着,同样将佩刀插入地面,以最为郑重且悲痛的语气立下血誓。
“此生,我等必取宁永年项上人头!屠尽大宁一兵一卒!!”
“此恨,不死不休!!”
......
......
以原州城中的二百万百姓为代价,一夜尽灭了五十万大奉大军。
宁永年此举无疑已经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问题了,而完完全全就是“毫无人性”。
如果天下人能够得知此事的真相,那别说大奉了,哪怕就是大宁的百姓或许也很难容得下这样一个“暴君”。
但很可惜。
从古至今,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当权者的手中。
历史,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而眼下的局势已再明显不过。
随着大奉五十万精锐被困死在原州城,这场战争的胜负天平也已轰然落向了大宁这一方。
或者说,大奉的落败已然成为定局。
区别仅仅在于他们还能在大宁的反攻之下坚持多久而已。
......
奉元,大奉皇宫。
从卯时到申时,从清晨到黄昏。
今日的早朝整整持续了一个白天。
在皇宫中等了许久的魏长天不知道大奉的朝官们都讨论了些什么,也无法从李岐的脸色上看出点端倪。
不过想来不外乎就是两种意见——
求和,或者死战。
对魏长天来说,他已经并不在乎李岐会如何选择了,现在之所以会想着再来见后者一面,其实也仅仅是要告别而已。
“皇上,我今夜便会离开奉元。”
两人并肩走在花园之中,周围的一切与三个月前魏长天初到奉元时一般无二。
“嗯。”
点点头,李岐并未说起昨晚的原州之事,也没有说今天在朝堂上议论出了个什么结果。
他只是就跟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平静的吐出一句话来。
“来见你之前,朕刚刚去亲手杀了她。”
“......”
微微愣了一下,魏长天没有接茬。
“她”指的是谁已再明确不过。
对这个结果,自己既没有决定权,也并不意外。
一阵清风拂过,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继续向前走了百十步。
直到李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魏长天轻声叹道:
“魏公子,不论如何,这三个月来你都帮了朕很多。”
“只是你我此前定下的交易......如今看来好似都无法兑现了。”
“是啊。”
似是有些自嘲夹杂其中,魏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有恒带着蛊雕屠了原州城,也意味着自己到头来并未能“斩阎罗”。
而至于李岐答应自己的条件......如今他便是想要兑现,却也已经无法兑现了。
又或者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皇上,公主仍不愿离开奉元。”
顿了顿,魏长天看着天边的夕阳换了个话题:“我劝不动她,所以还望您能护她周全。”
“若是大奉有一日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自会来接她走的。”
“......”
魏长天最后一句话颇有点晦气,严格来讲甚至是“大不敬”。
不过李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