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边郊别院也是夏侯御朋友主动给安排的,天天都掏出大鱼大肉招待,前天安排踏青诗会,昨天组个曲水流觞宴,今天原先也有行程安排,只是沈棠不肯出门就作罢。
朋友干脆留在别院跟夏侯御下棋饮茶。
窗漏里面是两名文士优雅对弈,窗漏外面是沈棠表情狰狞拧假发,除了她手中这一顶,绳子上还晒着两顶用以换洗的假发。朋友每次抬眼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动作一滞!
他立马低头,余光看到手边盒子,心中甚是熨帖——朋友早些年听说夏侯御有了稳定的归宿,心中替对方开心,也听说不少同窗去投奔,如今辅佐主公将势力经营得像模像样。此次途径曲国,夏侯御替他带来两卷特殊的礼物,西北康国出品的名臣名士传。
朋友手中也有,却是盗印的,做工粗糙。
有一回通信,朋友就跟夏侯御提了提,没想到对方会记在心上,还专程给他带了一份限量版的。限量版的,光是纸质就让人爱不释手。朋友实在想不通康国是怎么保证质量的前提下量产的?不仅仅是康国版名臣名士传,西北康国书社的书籍也是业界最强!
纸张上佳,字迹清晰,排版简洁。
最重要的是物美价廉啊!
朋友不止一次听说西北境内文士出书简单,只需要将原稿给康国官方书社,书社审核过关拿到书号就能印书,还能在境内书社上架销售,利润五五。利润其次,重要的是扬名!哪个文士不希望自己的言行能流传于世?
印好了放在家里看看也好。
他越听越心动,奈何距离实在太远。
只能委托天南地北的朋友有机会帮他捎带几册,他书房架子上已经很少能看到笨重书简,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本整齐堆叠的精装书。
夏侯御也是有心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他也更加真心款待对方。
子宽身边这位女郎颇为怪异。
他曾无意间撞见对方摘下假发,用刀片将头皮新长出来的稀疏毛寸剃干净,立即惊愕瞪大眼睛。此女,竟然是比丘尼装扮的?
一想到某些乡野庵堂的比丘尼,朋友脸色不愉,显然是脑补了什么奇怪东西。直到沈棠纠正她不是姑子!她只是因为一些原因秃头,头皮有些部位长不出头发才用假发!
朋友当即羞愧难当,拱手致歉。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但亲眼看到沈棠晾晒几顶假发又是另一回事,偏偏夏侯御还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夏侯御能不习惯吗?这几顶假发里面,还有一顶是去岁同僚私下准备给主上的寿礼。光是如何固定发型就让心灵手巧的绣娘头疼,所幸还是如期完工。
主上对这顶假发很是满意。
颅顶高,发量足,发色浓!
目前为止,沈棠晒假发只有二人知道。
当翟乐提着两坛酒翻过院墙的时候,知道晒假发秘密的人就变成了四个,沈棠梳理假发动作一顿,喻海从院墙跳下来险些没站稳,翟乐的视线在晾衣绳与沈棠之间切换。
翟乐骚了骚鼻尖:“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子虚·棠:“……”
她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抱头呐喊。
故作镇定抄起一顶假发盖在头上,动作行云流水且理所当然,反而衬得一群观众一惊一乍有失体统:“不,来得正是时候。呦呵,你还带了酒?难得能在你这边看到。”
翟乐从来都是找她蹭酒的那个。
“请你喝一回。”
翟乐手一扬,其中一坛酒在空中划过漂亮简洁的弧度,稳稳落在沈棠手中。她单手拍开红布酒封,浓郁酒香扑鼻而来,只闻着就让人醺醺欲醉。她浅尝一口:“好酒!”
“先别急着喝完,边聊边喝。”
“聊?行!”
沈棠早就吃定翟乐会答应,否则也不会留在这里好几天。如今的翟乐可不是当年莽撞但不失仗义的少年,他肩头还扛着一国生计,与人合作自然要锱铢必较,寸土不失。
翟乐透过窗漏看到夏侯御。
夏侯御举杯遥遥一敬,权当打招呼了。
朋友瞳孔骤缩,肌肉僵硬,起身动作也停在半空,因为翟乐已经与沈棠并肩去往别处,喻海也不远不近跟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待三人从视野消失,他长松了口气。
“刚才那不是……”
“曲国国主,翟笑芳。”
朋友笑容讪讪:“果真是主上。”
他在曲国朝中任官,虽非堂上官,但也有资格面君。这几天本该上值,但因为夏侯御到来,他就跟上峰请了假,喻海就是给他批假的人。这会儿被俩人看到就挺尴尬的。
朋友执棋手一顿,想到什么。
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