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痛惜:“听宫人说你一连三日没进食了,为娘做了你最喜欢的,尝尝。”
新主摇头:“儿子不饿。”
心火烧得五脏六腑都产生灼痛,那点饥饿完全感觉不到,但架不住芈氏坚持,他只能忍着生理性恶心吃了几口。芈氏弯身将地上散落的奏折捡起来,一目十行看完内容。
没有一个好消息。
不是这座城主动开城投降,就是那座城被攻下。民间庶民还编撰歌谣到散播,拍手称好,直言新主得位不正,活该如此。新主试图问责故意称病的臣子,来一出杀鸡儆猴,这些臣子就开始倚老卖老,递上奏折说自己如何无能想辞官。辞官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群结队,一看就知道是商量好的……
新主有再多挽救措施也被堵在王都。
见母亲看奏折,他一把抢过来,道:“阿娘,别看,犯不着为这些小人生气。”
芈氏面上不见波澜。
“你打算如何?”
守城,还是弃城?
“不管你怎么选择,为娘都会守着你。”
新主沉默了良久:“儿子打算先将阿娘和弟弟妹妹们送出去。沈幼梨不杀难民,你们可以躲入山中避难等战事平息,待一切尘埃落定,再与父王联系,他必不会亏待你们。”
芈氏对这个安排极为不满。
一向温和的她露出厉色:“不可!”
新主浑身透着一股垂暮之气,哪有宫变那日的意气风发?明明才过去不到俩月。
他知道亲娘脾性,只能先行安抚。
道:“好,一切都听阿娘的。”
芈氏这才缓和脸色。
“为娘会一直陪着你。”
芈氏不肯走,但不意味着希望其他儿女陪自己送死。她答应了新主的安排,提前将三个孩子送出王都。只是在时机上,二人有分歧。芈氏道:“朝中这些人,哪个不盯着王宫动向?此时将人送走,前脚刚送,后脚就能落到他们手中,好拿来威胁咱们母子。”
趁乱送走是最安全的。
眼下还不够乱。
母子二人都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或者说,沈棠兵马进攻速度太快。
康国最近一路兵马离王都不足一日路程,王都也只剩最后一座要隘防线。根据防线兵力估算,估计拖不了俩时辰。自打收到消息,王都陷入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影。芈氏望着宫殿,下了决心:“……奏折是不是提过,沈幼梨找了理由囚禁各地世家?”
新主道:“嗯。”
这一刻母子俩心有灵犀。
他们默契一致将这则消息放肆扩大,将囚禁改为诛杀,为的就是捆绑王都各家跟自己一起逃。吴贤给王都留下一万精锐没调走,这一万也是母子最后能调动的兵力。
时间紧迫,许多家财根本带不走。
又因车马不足,连人都不得不抛弃一批。
王都内外乱成一团。
芈氏其余子嗣打扮成逃难宫人,在心腹护送下混入难民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就出了城。芈氏与其长子则在精锐护送下,与一众宗室勋贵、文武大臣和世家大族一起踏上逃亡。
一路都是哭声骂声马蹄声。
偶尔还有妇孺被踹下马车,车队能带的家当有限,无足轻重的人自然能被舍弃。
芈氏坐在车中闭眸。
这些动静让她想起早年颠沛流离的日子。
只剩一声叹息:“兜兜转转,逃不过。”
芈氏有种微妙预感,这次逃难只是徒劳。想来,这种预感不止她有,许多人也是心知肚明,但求生本能让他们抱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呢?
若能逃到邻国,或许能寻求庇护。
此举固然会寄人篱下,但总好过丧命。
不一会儿,长子弯腰入内,神色晦暗:“追兵没赶上来,有人离去前放了一把火。”
芈氏心下一惊:“谁放的?”
王都民居多为木材,干燥易燃,眼下兵荒马乱,根本没人有功夫去救火。就算沈幼梨愿意救火,待她兵马赶到,火势也大到无法控制,而城内还有诸多来不及撤离的庶民!风助火势,这场大火不知能葬送多少性命!
长子看了一眼队伍后方方向,不作声。
芈氏一眼便猜出真相。
她吐出一口浊气:“果真心狠!”
有胆量用一城的人给自己拖延时间。
简直是丧心病狂!
跟这群人同行,自己母子安全也堪忧。
不多时,逃难队伍也有人发现后方地平线那一抹橘红,瞬间如遭雷击。他们不知是谁放了这把火,只知道一点——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