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沈棠眼神多真诚,乌元要是信了她的鬼话,那就真的有鬼了。不然她禁什么不好,非得禁茶叶?这跟要北漠的命有什么区别?他此番前来,一个目的是粮种,另一个目的则是互市,而茶盐是重中之重。
宁可白天不吃肉,不可一日不饮茶。
北漠饮食多以肉食居多,多食易燥热,腻嘴,不易克化,久而久之如厕困难,贡糜干涩,坚硬如石块。排便之处又脆弱,便血也是常事。多多饮茶则能缓解这一症状。
当然,其实也可以使用菜蔬代替茶叶。
只是北漠那个环境,菜蔬难得。
反观茶叶便宜又能保存许多年。
相较之下,自然是茶叶更好。
如果只是出恭困难倒还好,也不是不能忍,但北漠子民很快发现长久不饮茶会有更大麻烦,肌肉乏力、力气减退!这对于崇尚武力的北漠而言是噩梦。武胆武者倒是能不受茶叶影响,但普通的部落子民不行。
偏偏——
沈棠卡北漠最狠的商品就是盐和茶。
粮食反而是小问题。
粮食跟盐茶这些不同,后者容易储藏,长途奔袭运输也不会轻易坏掉,北漠这边购入之后还能长期保存,囤个几年都没事。而前者劣势明显,不管是运输还是保存,都不适合大规模购入。旁的不说,光是运粮伙夫路上消耗,那就抵得上一趟走商的利润。
尽管北漠人口不多,但也存在极大的粮食缺口。这些商贾走私的数量跟缺口一比,那也是小巫见大巫,起不了多大作用。
西北打成一锅粥的时候,确实有利欲熏心的商贾就近收购粮食,偷偷走私到北漠,高价转卖给北漠商贾,但数量不多,期间还要冒着被途径势力洗劫一空的巨大风险。
沈棠胜出后,这些商贾也识趣停手。
以沈棠的性格,自然是全部记下,哪天想起来再挨个抓出来算账。当下还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时半会儿清算不到他们头上。
沈棠禁止粮食交易,乌元都不会惊讶。
可偏偏她动了茶叶和盐!
乌元忍着额角臌胀的青筋,挤出几分友善:“康国主此举不妥,据乌某所知,贵国境内茶饮不多,并非各地庶民都喜爱。”
哪里来这么大的茶叶需求?
别说燕州和乾州遭了洪涝水患,即便茶叶再减产两成,境内也不能完全消化。这几百年来,西北各国跟北漠最大的贸易往来项目就是茶叶。乌元记得几十年前,还有一个跟北漠接壤的小国,在小国存在的十几年里,与北漠的茶叶贸易是最大的经济来源。
胜过苛捐杂税多矣!
甚至连小国被灭也是因为邻国嫉妒。
邻国也想跟北漠进行茶叶交易,奈何通商路线被小国把持,几次交涉无进展,干脆就开了国战。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许多。
沈棠手中明明有茶叶!
互市却要禁茶叶,摆明了耍人玩儿!
沈棠睁圆了那双杏眼,无辜道:“使者这是什么话?谁说我康国不爱饮茶的?”
乌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死死看着沈棠,还想听听她能扯出什么见鬼的理由!呵呵,还别说,沈棠真有。
只见她抬手拍了一拍。
帐外有数名军士端着形似笔筒的器具进来,器具旁边还有几盘盛配料的小碟子。
龚骋垂眸看着桌案上的陶制器具。
沈棠含笑声音钻入耳畔:“听闻北漠好饮茶,不知道境内有无这种茶饮?我个人很喜欢,使者不妨尝一尝,点评点评。”
北漠和关内的口味不一样。
沈棠端上来的这种茶饮滋味确实独特,以乌元在关内生活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确实更符合关内庶民的口味,只是不知价格几何。乌元仅浅尝一口,龚骋也小心尝了尝,一口下去,眼睛亮了亮,随即一饮而尽。
他也不担心沈棠会在茶中投毒。
对方跟北漠交易粮种都直接用阳谋,自然不会做这种下毒害人的阴狠之事。龚骋喝完一杯还让军士续上一杯。这次没有牛饮,而是细细品尝其中滋味,顺便看看热闹。
沈棠掰着手指给乌元算了一笔账。
陇舞境内这种馆子多少,每日出货多少杯,一杯所需多少茶叶……而她现在的地盘可不只是一个陇舞郡,按照陇舞郡的规模粗估其他地方的消耗,再扣去每年固定消耗的茶叶,康国今年的茶叶收成确实紧张。
最关键的是,沈棠还打算跟邻国建立外交之后,将茶叶渴水生意铺开来,搞加盟店或者品牌。乌元当然听不懂这些词,他只要知道沈棠想要让这门生意遍地开花就行。
说罢,她摊了摊手。
无奈:“使者你看,真的不是我有意刁难北漠,实在是今年水患影响太大了。”
乌元被堵得一个字儿蹦不出来。
沈棠这番话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