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啾似是认命般将一切交代。
她幼时跟着老师混迹底层,跟她们师徒打交道的都是普通庶民,三教九流,莫说沈棠这样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物,即便是给本地地主看门的司阍都是她不敢轻易招惹的。
听说权贵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了。
北啾自诩没有爬外,但她有带着人吃里——自己不仅没给沈君带来多少贡献,还占了沈君的便宜,学习沈君呕心沥血的精心之作,偷师圣物《天工开物,还在不打招呼情况下“拖家带口”吃官家公粮。假如自己是沈君,必然也会恨极了这样卑劣的人。
越想,北啾越是惶恐难过。
在沈棠开口前俯身认罪。
闭上眼睛,等待最终的判决。
在场众人:“……”
“恳请主公原谅周口这一回,她幼时贫困,仰赖一众师门墨者才存活至今。”
尽管云策知道沈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责北啾,但还是站出来求情,给主公一个台阶——毕竟北啾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也算徇私,往小了说只是给几个墨者提供工作岗位,这些墨者能被寥嘉挑选带过来支援,技术肯定是合格的,也不算是吃空饷。
但终究影响不好,不能纵容。主公内心没打算处置北啾,但对外总要有个态度。
云策求情,她正好轻拿轻放。
“……周口蒙主公提携,便想着帮扶一下恩人,虽有私心却无恶意,归根结底也是她一片赤诚,知恩图报……望主公开恩,施以小惩。”说完,云策收到北啾感激目光。
云元谋如此仗义,这个挚友没有白交!
沈棠一眼便看清云策的打算,不由得好笑,但也顺着台阶下了:“……元谋的性子一向冷淡,既然他都开口为你求情了,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那便下不为例。只是,北啾推荐的师门墨者,我可要好好考一考。我的帐下,从不养闲人以及无能之辈!”
北啾如何懂在座几人眼波流转间的打趣和揶揄,真以为是云策的求情起了作用。
心中紧绷的弦松弛几分,牢牢将沈棠的敲打记在脑子里。至于沈棠说的“考核”,更是一点儿不担心。墨者并非寻常工匠,大家伙儿的本事绝对过硬,真金不怕火炼!
“多谢主公!”
看着脸上溢满感激之情的北啾,沈棠故作深沉地点头:“你可是世间首个能修炼的墨者,不要辜负这份奇遇,好好修炼,争取成为未来墨家巨擘,将师门发扬光大!”
北啾压抑着激动:“我一定会的!”
沈棠借口打发北啾去探望那些莫名昏迷的墨者,感慨道:“小姑娘好单纯啊。”
北啾似乎一直没意识到她作为女子能修炼这点有多惊世骇俗,少了这个环节,总让人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没热闹可看。
云策轻咳:“周口一向如此。”
北啾只对墨者相关的事物精明,对待其他东西就像是少了根弦,碰上精明一些的老狐狸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沈棠对此只是默默看着云策,一向淡漠如冰雪的青年似心虚般躲开沈棠的视线:“策脸上可有不妥?”
“只是惊讶元谋今天的话有些多。”
在沈棠看来,云策跟其他武将不同,相较于武将这重身份,他更似一个武者。追逐实力的欲望远大于兵权功名。明明他才是师兄,但时常给师弟鲜于坚当个副手。不管是募兵、屯田还是练兵,之于云策而言都是沈棠下的命令,他只是纯粹奉命行事。
若手头没公事,他能冥想打坐一整天。
若是开晨会,他干脆当一个赏心悦目的背景板,当其他武将为了季度军饷分配问题而急红眼,他也是慢吞吞的。只要其他人没将他那一份也瓜分走,他就懒得主动争取。
今天居然会为了北啾主动求情。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当然,沈棠也没往其他方面多想。
云策容貌出众是出众,但却属于让人心平气和的出众!看一眼四大皆空。她就单纯以为他是顾念跟北啾早年的交情才伸以援手。开个口求个情,又浪费不了多少口水。
云策眼睛不眨道:“周口与策相逢微末,交情不同寻常,即便以主公心胸不会苛责她,但策若冷眼旁观,岂不叫人齿冷?”
沈棠被云策的理由说服了。
“嗯,这倒是。”
若云策对陷入为难的朋友无动于衷,只知明哲保身,这就不是她认识的云策了。
寥嘉听着二人对话,疯狂眨眼。
内心满是无语和惊奇。
主公平日不是比老狐狸还精明吗?
怎么轮到这事儿就像是瞎了一般?
他忍不住看向褚曜,后者见怪不怪,还投来视线示意寥嘉不要多嘴——没有开窍的主公多招人稀罕。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不趁着大好年华奋斗事业都是荒废光阴!
寥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