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十日一哨操,是合全哨操练,队列队形的变化,哨属辎重队、家丁队的使用,之所以十日一次,是各哨大操当日,他们要把队伍拉过来。”
说到这,刘承宗笑了,同背货物上山的士卒打个招呼,这才转头对承运道:“我不能不看我的兵,我得跟每个人说话,鼓励他们。”
这样的操练计划,几乎是刘承宗照搬鱼河堡边军的操练,并且与黑龙山民壮的操练方法相合,再根据如今环境,因地制宜编制出适合他们的操练方式。
杏子河岸随处都能练兵,但只有王庄堡外面的空地足够大,能把全营铺开进行会操。
越是到这个时候,刘承宗就越觉得缺少军官。
全营上下四千多人,没有一个接触过四百人以上该如何会操的。
王庄堡里倒是关着个李卑,刘承宗有心不耻下问,可人家不教他。
提起李卑,承运饶有兴趣问道:“对了哥,我听说曹哨长说,李将军要招安你,保举个千总官职,营地里头都传疯了,有这回事么?”
“有啊,我想问问他,我这一营兵该怎么合练,他不单不告诉我,还让我去给皇帝当千总,跟着他去辽东打东虏,这不可笑么?”
“我跟他们说了,你刚回来不知道,这说明跟着你哥造反绝对有出路。”
刘承宗不屑地嘁出一声:“哦,没反是个小家丁,反了打败参将,就能当千总;我下次把吴自勉揍一顿,升任延安参将,回头打五镇联军,打完延绥镇总兵官就是我,你们这帮人全给我当参……差点忘了大事!”
他这话到嘴边就顿住了,拍着承运道:“可能不用打吴自勉,很快朝廷就该让我当参将了。”
承运怔在半山腰,脱口而出:“那得打谁才当参将?”
刘承宗摇摇头:“这事别跟别人说,想想办法,若三边总督派人来招安,钻天峁那边、高闯王那边?”
最近一直在忙杨彦昌勤王的事,确定喘息之机已经到来,让刘承宗失去了警醒之心,没有考虑过总督杨鹤会怎么对付他。
但跟承运聊起李卑的策反,才让他想起来固原还有杨鹤这么个人。
杨鹤手里没人了,早前他只觉得三边五镇精锐勤王,军事上压力小了许多,可这会细细一琢磨,人家还有招安这本事呢。
明年勤王军回来的早,杨鹤肯定会调兵收拾他;回来的晚,让杨鹤手上无精兵可用,则很可能会用招安来对付他。
招安。
自六月二十二日造反以来,队伍一直承受巨大的军事压力,让他来不及考虑其他事情。
现在想来,招安永远和离间策反是一记组合拳。
他不怕招安,也不打算招安。
但如果这千总是给别人呢?
刘承宗这会顾不上别人,要先顾好自己的队伍,下山正好遇见遛马回还的魏迁儿,他招手叫来,看看时间道:“魏迁儿,让塘骑去八哨两队传令,召集三百名掌令官,今晚到堡上来。”
魏迁儿眼中疑惑,不过并未多问,应下一声转头跑去传令。
很快塘骑上路,奔赴内三外五八座驻营地。
随后魏迁儿又走过来问道:“将军,还有什么事?”
刘承宗摇摇头,随后看到手中练兵安排:“没事了……把家丁队叫过来,然后把这个放回我屋里吧。”
既然要把全军的掌令官都叫来,这份练兵安排就没必要一哨一哨送了,直接让他们归队时拿回去,给各什长、队长、哨长看。
在山下河谷,刘承宗和承运带家丁仔细检查了送来的兵衣。
兵衣都为王庄庄妇所制,难免有小毛病,基本上有要求的地方都按要求做得非常仔细,没要求的地方,都做得比较有想象力。
两套兵衣放一起,很难让人觉得这是版型相同的棉衣棉裤,至多颜色一样。
但十套兵衣放一起,就能看出来是同一套了。
无伤大雅。
刘承宗只在乎这衣裳暖不暖,每套兵衣都在衣脚裤脚缝了名字,出了问题好找。
家丁们拿着秤去称量每件兵衣,不存在很明显的偷工减料,但确实会有缺斤短两,这时候就得让家丁去跑一趟。
重量相差二两之内,庄妇做的,就把缝衣裳的手工费要回来。
让庄妇做衣裳给手工费,工哨匠人没有手工费,他们吃粮,但吃进肚里的粮没法吐出来,那就要打板子。
但也确实没工哨匠人贪墨棉花,工哨匠人既有营粮,还有为军士修兵器、补衣裳、鞍子等用具的收入,他们比百姓富裕得多。
营属工哨的营地在王庄堡西北,靠近炭窑。
那里是杏子河流域最热闹的地方,一边连炮哨、辎重哨的两座营地,另一边通向山内几座佃户村庄。
绕过王庄堡的山峁,还未靠近营地,就能看见铁匠锻炉升起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