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暴起。
知县橛纽官印从县衙飞出,将九叠篆用朱砂印在巡检弓兵的脸。
安塞城的杀猪匠高举公堂书案,把朝廷威仪在肤施县的象征砸入人群。
这份官威由实木制成,重八十斤,无人能挡。
砸进人堆,折骨催筋。
公堂书案后,一个又一个身影手提利器奔踏而出。
刘承宗奋勇争先,踏着公堂案跃起身,又重重踏在盾牌上跃入人群,直把持盾衙役踏得跪砸在地。
他就像一颗炮弹,越过衙役阵线,重重砸在后方巡检弓手身边,顺脚踢翻一个。
这年月巡检弓手也凶得很。
左边一人来不及拔刀攥着弓也要抽他,右边那个直接用箭硬捅。
两害相权,刘承宗选择硬挨一抽,挥刀把拿箭的劈翻,这才回身把那弓手连人带弓一并砍了。
可他身边敌人实在太多,忽感耳后破空声,也不敢回头看。
匆忙缠头格挡身后兵器,哪儿想到那竟是个不讲武德的锁链。
这下可好,雁翅刀没缠结实,链子的棱形铁头还顺手把先前被踹翻、刚站起身的弓手脑瓜子砸开。
刘承宗可有好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好队友了,更绝的是这人一锁链甩死个队友,竟丢了锁链拔腿就跑。
这可让他舒服了。
衙役的锁链,咱也是练过的!
抡刀隔开与巡检、衙役们的距离,刘承宗一手持链、一手提刀,锁链抡起护住一边,与雁翅刀配合快速跳出圈外。
这些被他拖住的巡检与衙役,再回过头,战局已全然不似方才那样轻松。
囚犯们发了疯地往外冲,更有高显、郭扎势等人作为先锋,双方居然打得……有声有色?
囚犯们的兵器太差,三五个人按人家一个衙役还够呛能按住,居然还有拿惊堂木给人脸上招呼的。
刘承宗无可奈何,只得再度提刀奔入战团。
这次就没陷阵营的感觉了,轻松不少,许多衙役被囚犯拖住,根本顾不上他。
余下几人,注意高显就顾不上他,拖着他就没人对付高显。
好叫他在人群中神出鬼没,这边偷个腿,那边划个裆,下绊子倒了这个,抽刀子补了那个。
转眼间,幸存的衙役们不敢打了,纷纷想尽办法逃窜。
刘承宗也没追,他稍喘了两口气,看见承运正从街对面店铺走出来。
非常吊诡。
别人都打生打死,唯独承运像个没事人,身上连一点尘土都没沾,手里甚至还拿了只炖羊蹄,边啃边走。
“你,你刚才在哪呢?”
“二叔,没事真是太好了。”刘承运恭恭敬敬收了羊蹄,先给刘向禹问好。
随后才反手一指来时铺子,一脸无辜:“就在那坐着啊,本来曹大哥让我给你报信,可突然来了一群衙役。
我又不会武,也不敢过去,店里有吃的,店家还跑了,我就在那坐着吃顿饭。”
傻弟弟一脸的理所应当,刘承宗没好气道:“你这是不敢?店家都知道跑,你不知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承运白了一眼,就没接他话茬。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那一身武艺,寸兵在手七八个壮汉近不得身,就差一人砍翻全场了。
你不但敢跑,甚至还跃跃欲试想跳过去打一场。
承运瞧瞧自己这小身板,吓唬个店小二,内心都七上八下的忐忑,怕人家小二哥拎棒子还手把他揍了,回头出一身冷汗。
几十个衙役民壮,那不开玩笑么。
就是想跑,也得两腿支持才行啊,腿儿都成面条了还跑呢,跑个屁。
再说了,本来在店里好生生坐着,没人注意他。
突然站起来往外跑,人家衙役还没开打,那不找着被衙役逮么?
后边衙役开打了,满地不是尸首就是血,又放铳又放箭,那不更不敢跑了。
就现在,要不是缓了会儿,承运横穿街道都走不直。
“哥,曹大哥叫我跟你说,他看见张千户了,没在城里,带兵在南门外坐着呢。”
“坐着,坐着是啥意思?”
“就是坐着,有四里地吧,反正炮打不着,就带兵在那坐着。”
承运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就说:“我觉得不能从南门出了,得从北门走,他估计是想抢粮。”
“抢粮?他想抢我的粮,我还想要他的命呢,射塌天呢?”
刘承宗原本想,他先从北门出去与城外伏兵的兄长汇合,再由李万庆带饥民从南门假装出去。
最好能把张雄堵在吊桥上跑不了。
不过随着刘承运向南边一指,他的目光望过去,想法随之改变。
“就按你说的,咱们从北门走,绕过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