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的剧院实际上有些年头了,这在国内的其他地方算是一件比较稀罕的事情。
早些年,戏子属于下九流的行当,一般都是一个戏班走到哪儿演到哪儿,即便是唱出了名头,一般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住下。
后来随着昆曲、京剧等的发扬,地方戏班逐渐聚成合力,有了所谓的梨园曲乐之说。
这些都还只是前些年的事情,松江的剧院和戏曲唱腔搭不上调,本质上属于追时髦的西洋歌剧院,早些时候是专门给租界里的洋人唱歌跳舞的地方。
近些年也会有一些唱戏的班子,不过大部分都是极少数的本地人会去看,在洋人那边不怎么兴这个。
杨家老宅院里,杨婉君让人查了一下松江剧院里明天的场次,一溜儿的老昆曲,这东西在松江基本上都没人听。
杨婉君柳眉微皱,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曲目表,招来一个下人问道。
“这就是明天剧院演出的曲目表?”
“对,刚去前门外抄来的,人家告示上午才贴出来。”
“哪家班子的?”
“听说是从南方来的一个老戏班,本来就到奉天府,听说是咱松江有个阔户给包了场,让他们顺道过来唱一场。”
“阔户?哪个阔户?”
“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那下人搓了搓灰白的衣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杨婉君见状也没有多为难他,仅仅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松江城早几年的确是有几个大家族,不过日本人来之后,走走的,亡的亡,除了杨家之后基本上没什么大户了。
如果非要说有人有这么大能量,能够请个戏班去唱戏,杨婉君一时还真是想不到那人会是谁。
略加思量之后,她将剧院的曲目表细心的折成三叠,然后细心的撕得看不清上面的字句为止。
做完了这些,她才慢慢悠悠的晃回了后院。
一跨过后院的拱门,杨婉君就看见陈旭只穿着一条黑裤,站在后院里冲凉。
说是秋末时节,水都有些发寒了,他倒好像是穷骨头发了烧似的,拎着锡桶就往自己身上冲。
杨婉君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故意轻咳两声道。
“怎么着?这一天天的没完了是吧?”
“你回来了。”
陈旭放下锡桶,随口应了一句,顺手捋了捋头发,瞧着一身腱子肉还有点儿壮实的意味。
杨婉君刚想玩笑两句,却注意到了他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
“你身上怎么了?”
“肌肉损伤。用凉水冲一下,可以化淤消痛,这个季节的凉水和冰水差不多了。”
“那你可得好好冲一下,我怕你这一身青皮跑外边去,说是咱杨家亏待你。”
杨婉君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自顾自的就往厢房里走。
陈旭回头提起锡桶,正打算再打一桶水,杨婉君又折返回来,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先前说你明天要干什么来着?”
“去一趟城里的剧院。”
“去干什么?”
“你在审问我?”
陈旭摆明了是要卖关子,她却老实的嗯了一声,尤且点了点头,瞧着还挺有些老实巴交的意思。
只不过陈旭没那么好心,直接转过身去,当做没有看见她。
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干脆走过去一把抢过陈旭手中的锡桶,摆出一副不告诉她就没完的样子。
“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还想瞒着我?”
“你要提桶是吧?那行,你去给我打桶水过来。”
“打桶水就打桶水。”
虽然是被他使唤了一句,不过杨婉君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好奇,竟然真的拎着桶走了出去。
看着她晃晃悠悠远去的背影,陈旭的脸上漠然如旧,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过了不多时,杨婉君便拎着小半桶水回来了,说是小半桶水,瞧着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还以为是扛了好几百斤大米。
她好不容易把那小半桶水拎到了陈旭面前,火急火燎的就松开了手,还在陈旭面前连连展示道。
“你看,你快看我的手!都快被勒破皮了!”
“你还好意思给我看?”
陈旭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
“不知五谷,不知油盐。”
“哟呵~你还挺硬气的?敢情我是吃了你家的,还是用了你家的?我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就是做不得粗活了怎么着?”
杨婉君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想要助长自己的气势。
只不过这话语之间她隐隐感觉到陈旭的鼻息,说了没两句,她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的又退了回去。
这小小的插曲过去,她也没好意思再追问陈旭去剧院要做什么。
对于陈旭而言,短暂的在杨家休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