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阻击鞑虏北返的军队,朝鲜总戎使申浏并不报以希望,认为可能是大陆的明军想趁鞑虏撤离之际,发动一次突袭,占点便宜而已。那么,他们被鞑虏击溃杀散,也是大概率事件。
然而,申浏还未收到清军渡过鸭绿江撤离朝鲜的消息传来,却等来了数千如狼似虎的八旗军兵回转,并于夜间突然攻入平壤城,将驻守的三千余朝鲜官兵迅速击溃,随后便对全城又展开了一场血腥屠杀。
“希岱,带人去约束一下城中秩序。”沙尔虎达转头向一名八旗参领吩咐道:“若是将朝鲜人屠尽了,未来几个月,何人帮我们做事。”
“嗻!”希岱应诺一声,带着十余名甲骑下了城头,骑上战马,往一片喧嚣的城中奔去。
“都统大人,我们需要驻守平壤城吗?”赖达问道。
“方圆数百里范围内,只有平壤这座大城,尚能勉强栖身。”沙尔虎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且,咱们兵少,也无力向朝鲜南方推进。所以,只能暂且据守此城,待天气转暖,我们再派人返回辽东,请示朝廷下一步方略。”
“……朝廷会如何处置我们?”沉默半响,赖达突然问道。
“……除了赐死,家人籍没为奴,还有别的下场吗?”沙尔虎达惨然一笑。
“都统大人,你是虎尔哈部瓜尔佳氏的人吧。”
“嗯,我是虎尔哈部瓜尔佳氏。”沙尔虎达奇怪地看向赖达。
“我是乌拉部索绰罗氏的。”赖达说道。
“你想说什么?”
“数十年前,我们都是被建州爱新觉罗氏所征服,成为如今大清朝廷辖下的八旗将左。”
“……”沙尔虎达不解地看着赖达。
“我等父祖为爱新觉罗家拼死卖命数十年,这才有了击败明廷,为我大清创造了入主关内,席卷天下的机会。”赖达继续壮着胆子说道:“这十几年来,我们攻伪明、战流贼、征漠北,大小血战数百场,立功无数。此次我们又奉命攻略朝鲜,卧冰饮雪,一路斩将夺城,几欲灭亡朝鲜。但不料在鸭绿江边遭到齐藩军队强力阻击,致使大军败亡,岳乐身死。如今,我等领残兵反身再击朝鲜,攻占平壤,以保存八旗军力,却要徒劳的据此以待朝廷谕令,等着引颈就戮,家人籍没为奴。……一念至此,甚为不甘呀!”
“你欲如何?”
“爱新觉罗家不该如此苛待我等。”
“……军法无情,且朝廷自有法度。何独你一人在此抱屈叫冤?”
“鸭绿江边那般情势,即使京师中那爱新觉罗家的福临亲至,也未能有此更好结果!”
“赖达,你大胆!”沙尔虎达闻听赖达竟然直呼皇帝名讳,抽出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身为八旗子弟,你要作反吗?”
“都统大人,我只是不想这般屈死。”赖达狞声说道:“想必此时军中诸多将领,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好容易逃至此处,恐怕都不会甘心被朝廷一纸诏令,就白白丧命于刀斧之下。……都统大人,你心中可愿呀?”
“可是…,可是……,我等家人,皆在京中……”沙尔虎达眼中闪现一丝犹疑,握刀的手也略显迟缓。
“与其家人籍没为奴,莫如被朝廷杀了倒好……”
“朝鲜即在辽东边侧,如何逃得过朝廷征讨?”
“数月前,都统大人尝与我等言及,黑龙江之北,山高林密,隐有部落野人无数,且武力不堪。既如此,不如就躲到那里去,征服极北之地,掳野人为奴,也能快活享受余生。若有可能,说不得也能成就爱新觉罗氏那般基业。”赖达见沙尔虎达意动,遂继续劝说。
“……数千里路,我等欲往,谈何容易。”
“我等在此数月间可先四下劫掠朝鲜各地,带足补给,待天气转暖,再驱数万朝鲜百姓,一路往北。”赖达脸上布满狰狞,“就算用几万条人命,也能蹚出一条通道,前往那极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