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涌浪如潮,站在船艉,望着船后朦朦瞳瞳的帆影,刘香半响没有说过。旁边的李虎三嘴里聂聂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敢问什么。
“唉!”刘香叹了一口气,“虎三,你可是觉得,我把曹雄他们抛下,有些……不讲道义?”
李虎三愣了一下,想了想,随即说道,“香佬,……郑一官他们船多人也多,而且火力强大,我们如果被那些船缠住,保不准……,也许,郑一官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会冒出更多的船,将咱们围了。”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撤的时候,给曹老鬼打个招呼的。”刘香低低地说道。“……不过,那样的话,曹雄他们必定第一时间就会跑。”
“桀桀……”刘香笑了,阴恻恻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刺耳,“曹雄那帮山东人,哼,一直都跟咱们不是一条心!……投了我们,居然还瞧不起海盗这份行当!日他老母,他跑到海上来,难道不做海盗,还想着跟那郑一官学招安做官军!?”
李虎三很明智的闭嘴沉默,他知道,刘香最恨的就是郑一官,昔日的结义兄弟,今日的生死仇敌,只要一提起郑一官的名字,刘香就会恨得咬牙切齿。
“虎三,待会,你到船队前方去!……说不定,夜里就会遇到郑一官。哼,以他郑一官的心性,很有可能会派出不止一个船队来堵我。”刘香骂了一阵,然后转头对李虎三吩咐道。
李虎三应了一声,抱手一躬,转身下了船艉。
刘香继续看着黑沉沉的海面,心里略感有些不安,如墨的夜色,仿佛在某处隐藏着一头巨兽,冷冷地盯着他,随时就会扑过来。
“日他老母!”刘香晃晃脑袋,骂了一句,“两年前在料罗湾,老子几乎损失殆尽,如今,还不是让老子翻过身了!”抬头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飘渺的夜空,转身回了舱室。
清晨,洋面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但不久,被跃出海面的红日所刺破。天高云淡,风平浪静,正是一个好天气。
曹雄部逃出来的仅有五艘船,三艘大船,两艘小船,其余的,要么昨晚被击沉,要么被俘获,人员也损失大半,能动的兄弟只有不到四百人。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生不起对刘香的恼恨了。乱世江湖,无所谓义气不义气了。如果他处在刘香的位置上,同样的会让人抵在前面,以便自己能有时间逃跑,只是可惜了大海,还有多年的老兄弟。但现在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郑芝龙的十几条船,仓皇跑了一夜,居然没有甩掉他们,远远的吊在后面五六里处。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呀!曹雄非常头疼,只能不停地捕捉微弱的西北风,朝东南方向继续逃窜。
如果越过海面,从天空中俯视广阔的大洋,就会发现,在大洋的西北方向,有两只船队也是前后相距三四里,张着风帆,朝粤海方向驶去。前面是刘香的船队,几天来的战斗,以及夜里失航,从澎湖出发时的七十多艘大小船只,现在只剩下不足五十艘。而紧跟在刘香船队后面的,自然是郑芝龙的大队战船,近八十余艘,前后分成几个战团,成宽大的扇形面跟着刘香。
“前面到哪儿了?”刘香几乎一夜未睡,站在船艏,举着单筒望远镜先是看了看尾随在后面的郑芝龙船队,又接着朝行驶的前方观察着。
“应该是田尾洋附近吧。”边上一个老舵手瞅了瞅四周,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刘香跑了二十多年的海,辽海,登莱,两浙,闽粤,南海,所有的海路均了然于胸。只是,心里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问话。趁着夜色,他也是逃了一晚,仍旧没将郑芝龙的船队甩掉。他现在很担心,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如果前面再遇到郑芝龙船队堵截,那恐怕……
“香佬,前队虎爷打信号,发现有船队!”刘香正思虑着,突然手下水手喊道。
刘香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立即举着单筒望远镜朝前方看去。前方两三里处,一只约二三十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横铺在洋面上,径直朝他们扑了过来。
刘香又举着单筒望远镜看向后面,郑芝龙的大队船只也是远远的铺开,形成一个宽度数里长的扇形,与前方的船队成夹击之势。
“准备迎战!告诉兄弟们,若……此战获胜,活着的每人发五十两银子!死了的,发一百两!”刘香心中计较了一下,如此阵势,恐怕脱不了身。索性发狠,与那郑一官再大战一场。近年来,那郑一官大肆收编海上其他势力,也许人心不齐,战力不高,一不小心让老子翻个盘,刘香如是想道。但他全然忘了,两年前,郑芝龙仅凭借自身实力,集结大小战船一百余艘,在料罗湾几乎将荷兰与刘香联手的船队打得全军覆没,更沦此时,郑芝龙的实力那更是只增不减。
“大哥,刘香他不跑了!”郑芝凤伸手指着前方,对郑芝龙说道。
“估计是阿虎(郑芝虎)把他们堵到了!”郑芝龙握着单筒望远镜,继续看着前方。
“两年前让他刘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