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畔某处码头,一位衣着单薄的老妇人坐在台阶上用力搓洗着衣物,寒风不时吹起凌乱花白的发丝,将她苍老的面孔遮住了大半。
许久后,老妇人背起沉重的竹筐,手脚并用爬上阶梯,借用一根竹竿引路向着村庄慢慢挪动。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她走了整整半个小时,被竹筐压弯的身躯在冬日残阳下显得异常瘦弱。
老妇人摸索着走进村庄,一群孩童蹦蹦跳跳跑来,将手里的烂泥、砖块扔向她,口中还不停喊道。
“狗汉奸!狗汉奸!”
“打死狗汉奸的娘!”
不止是孩童,村里的妇女和男人也对着老妇人指指点点,辱骂声不绝于耳。
“长官,这就是房子成的老娘。”
一扇窗户后,当地保长向左重介绍房母,说着还往地上啐了口吐沫。
先前军统过来核实房子成母亲的下落,有特务不小心说漏了嘴,房子成当了汉奸的消息就此传出。
日本人对山城的轰炸持续了数年,山城百姓深受其害,村民得知房子成投敌,自然对房母恨屋及乌。
外界的纷纷扰扰,房母似乎一无所觉,她神色麻木地来到成衣铺,成衣铺老板接过竹筐给了酬劳,同时告诉她明天不用再来了。
民众的怒火是不可控的,老板也担心愤怒的村民砸了自己的店铺。
房母闻言没有争辩,木然的点点头,转身朝着栖身的关帝庙走去,只是背影更加萧索。
她的沉默,非但没让村民们停止辱骂,反倒刺激了众人,扔来的杂物越来越多,力道也越来越重。
人群里,来自湘省的难民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嘭~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子砸中房母,鲜血瞬时从她的额头处涌出,房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左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房子成要是看到这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呢?
“走,去看看吧。”想了一会,左重对随行的古琦等人说道。
一行人走到关帝庙外,屋里的房母正佝偻着腰引火做饭,一口破铁锅里放了几片野菜和一小块红薯,这就是她一天的吃食。
打了好几下火石,房母终于点燃了炊火,她在一团稻草上坐下,冲着门外喃喃呓语,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
左重等人走近几步,总算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内容令人唏嘘。
“成伢子,我的成伢子啊,娘知道你不是汉奸……”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这位母亲依然放不下自己的儿子,古琦摇摇头,不免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或许是想起过世的父母,古琦来到左重身旁小声请示:“副座,要不就算了吧,一个瞎老太太抓回去也是浪费粮食。”
左重玩味的看着他,笑吟吟道:“老古啊,干咱们这行,心软可是大忌,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说出最后一字,左重对归有光点点头,大光头冷着脸走进关帝庙,带着房母走了。
在这个过程中,房母一言不发,也没有抵抗,任由小特务架着她进入了树林。
保长听着左重冰冷的话语,内心有些不忍,表情也更加恭顺,这些山城来的大人物果然心狠手辣。
几公里外,一队武装人员正在山林中穿行,忽然远处响起几声枪响,惊起了一片飞鸟。
领头的精壮汉子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他面上闪过一丝急切,下令加快速度,队伍迅速接近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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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金陵,日本驻伪政府顾问部。
房子成、邱芳和一个中年男子在柴山兼四郎面前束手而立,三人表现出的状态各有不同。
前者是茫然,邱芳是侥幸逃脱后的庆幸,中年男子则是兴奋。
柴山兼四郎看见三人的反应,先是呵呵一笑,而后对中年人竖起了大拇指。
“吆西,石桑,你的第七师作战勇猛,成功击溃了第四军,现在我代表季先生授予你中将军衔。”
随着晋升命令的宣读,有鬼子军官递上新军衔,石姓中年人挺着胸膛接受了柴山兼四郎的授衔,又抬起右手敬了礼。
“多谢太君,石某愿为蝗军效犬马之劳。”
石姓中年人的话语很是谄媚,柴山兼四郎听得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他是个坚定的“以华制华”派,用一点点好处换取占领区的秩序,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生意。
比如这位【和平军】第七师师长,原先是个标准的反日分子,后来被金陵政府招抚,此次更是直接立下大功。
这说明,只要有足够的筹码,任何人都可以被收买。
志得意满的柴山兼四郎转过头,敷衍地表扬了邱芳几句,一个工具而已,无需太重视。
但当轮到有利用价值的房子成时,他立刻换了副面孔,熟练地画起了大饼。
“房桑,帝国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