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疑惑,哪怕是石青君都无法给她解惑,但是如果徐长安真的曾经是仙人,哪怕他现在失去了记忆……祝平娘还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今日徐长安所说的话,她都会记下来,回去仔细品味。
莫说过度解读。
若是有人能驾驭之前那道在朝云宗落下的天劫……不,不需要如此,单凭徐长安能够遮挡住连掌门都挡不住的灵雨,他的一切都值得仔细品味。
祝平娘相信,这些时日徐长安在山上的行为、曾经记载他的卷宗,一定已经被暮雨峰那群女人翻遍了。
“我一直很在意长生这个词。”
祝平娘双手摞在一起,撑在棋桌上,“东方有红墙绿瓦,白马青衫,青灯古刹……西方有驼铃声声,胡琴琵琶,这是如今的时代,那么……再往前呢?是否也有自己的精彩。”
徐长安静静的听着,他心想一定会是这样。
时代不同,精彩自然是不同的。
祝平娘继续说道:“万载前这片土地上的东西,是我们永远无法触及的旧事,只能从书上了解一二。甚至不需要万年,掌门父辈的时代……她不说,我们便不知晓。”
石青君的年岁是目前朝云宗上所有女人里最大的。
听着祝平娘的话,徐长安点头。
时间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在时间长河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不及时的去了解,便会沉入河底。
即使是真正的儿女与父母……朝夕相处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朝想起来,又有几个人知道父亲母亲的过去?有几个人知晓他们年轻时候发生了哪些故事?
这种事儿,总归是随着风一起消散的干净。
“时间的厚重超出我们的认知,并非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即使是最古老的书籍,也只追溯到万年前,这片土地上断代了太多,埋下了太多。”
祝平娘看向窗外的那一条河流,摘下自己的头钗轻轻丢进了水里,眼看着金钗子沉入水中,她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
此时认真的思考的她媚色不在,唇红齿白,眸若寒梅,显露出几分曾经“祝桐君”的风采。
徐长安看着忽然变成黑长直的“祝姐姐”,还没有多想就见到祝平娘转过身,平静的说道。
“长安,这天底下真的有人能够只凭一世修行就凌驾于时间、凌驾于葬送了万千世代的长河上吗。”
“……”
祝平娘的话让本来只是在敷衍的徐长安也陷入了沉思。
问题太过于沉重,徐长安摇头,轻声道:“我不知晓。”
“我知道你不知晓。”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失望不已:“可我是希望你能知晓的,小长安,你让姐姐失望了。”
没用的仙人,一问三不知,真是个好看的小废物。
徐长安:“……”
他这时候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祝平娘的“情绪垃圾桶”,那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不过,至少因为前辈信任他,才对着他发泄那莫名的情绪。
自己得了这么多帮助,做一个倾听者也很合适。
嗯?
前些时日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秦岭”的样貌。
哦。
他才被秦岭抓着聊了许久,难怪呢。
自己这算是什么,知心姐姐?
该说祝前辈不愧是将秦师叔养大的人,两人一个性子。
——
祝平娘可不知道徐长安在心里怎么腹诽自己,她如今正在进行严肃的、对于人生的思考。
越是修行,越能体会到时间无穷的厚度,所以……长生这个看似简单的答案,绝对不能将其当做修行的最终目的。
毕竟,如果修行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长生,那么如果一个强大的修士,在没有任何尘俗追求后……又发现长生只是一个笑话,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美梦后,天知道这样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追求乐趣到无所不为?
说不得,魔门那位就是这样。
祝平娘轻轻将肩头的长发捋到肩后,望着正奇怪看着自己的徐长安,咳了一声:“不过,多活两年还是能做得到的,至于说长生……当个笑话听吧。”
凭借一世修行,纵然真的有仙家手段,变成鱼儿从时间长河中一跃而起,最后还是会落回水里。
除非——
水面上有人能够伸出手接住这条鱼儿,让鱼儿彻底脱离时间的束缚。
可那样的存在,也不是祝平娘能够理解的。
“前辈,您是想说……”徐长安很好的履行了情绪垃圾桶的责任,顺着她的话题:“天下其实是没有仙人的?”
“本该是这样。”祝平娘点点头,然后就盯着徐长安看,看的他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