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中年道人掀起风波,巨舟甲板上很快便乱战一处。
好在此座舟船修得极是开阔雄伟,纵有许多修士动起手来,各色遁光胡乱蹿走,亦不见拥挤之相,而因三处帷帐乃是环绕甲板设立,座中人反倒能将舟上战况瞧得清楚,似那观战台一般,视野甚是开阔。
赵莼摇头暗笑,抬眼见同座的关博衍、周婧围二人面上都无异色,便知他等与自己一样,已是将南殷教这些小小心思品味出来。
离火灵果效用珍贵,素日里除却上贡岚初派的部分,剩余的几乎都被南殷教存留下来,或嘉赏教内有功弟子,或赠予外人当做人情,如今肯拿出分与外宗修士,大有可能是存了示好之念。而人情又需落到应得之人手里,寻常修士南殷教并看不上,唯有那些背景深厚,兼又实力出众的弟子,才是此教眼中,能够承其示好的人物。
为此,南殷教才广发请帖,邀请一众修士前来。而今日这巨舟上的多数人实则都是陪衬,为的便是显摆南殷教千金一掷之豪气,与成就各宗天才之威名。
赵莼目光向甲板落去,正道十宗那七名弟子,果真是与常人不同,戚云容手段刚直强硬,沈枞、程菘师姐妹则分外轻灵,掐诀呼法如信手拈来,玉指抬落间,周遭修士身上便掠起血线一道,身躯猛然向后倒飞出去。她二人因师出同门,故而招法相似,除此以外,七人中唯一的剑道修士,那名出身一玄剑宗的弟子,却是剑分八柄,振臂一挥便取了数十人性命!
作为唯二凝就了道种的修士,此人身上气息显然要比戚云容等人强上不止一筹,而同是归合圆满,另一位浑德阵派的弟子,比之亦要逊色不少。赵莼略微辨知,感对方已有剑意在身,今日舟上所有归合期修士,只怕都不是此人对手。
而那两名云阙山弟子,则又与赵莼常日里所见的道修有些不同。
这二人打扮相似,身量也是齐平,面容俊朗,眼神清正,俱都梳起道髻,背后负一柄长剑,出招时格外干净利落,相互间各有配合。虽非剑修,却也纵起长剑对敌,掐诀时两手平抬胸前,不时有金色篆纹浮现,施加与法剑之上,可使法剑更快更厉,甚至如剑修一般分化剑影!
然而赵莼见此手段却有觉束缚阻滞之感,不似寻常修士一般洒脱肆意,此或许又与云阙山的功法传承有关。
盖因出了一位大道魁首,云阙山才得以跻身正道十宗之列,故在传承底蕴上,此宗当为最弱,是以周朔掌权后,便对云阙山施以了大刀阔斧的改易,添大规百条,小规上千,勒令门中弟子规行矩止,每月每年皆有大小考核,得上则嘉奖,判下则受惩。但逢突破,便有长老相看,为弟子择选最适合的道途,就如同在树的生长过程中,不断剪去发生偏移的枝丫,以让弟子时时所行正确,所为不逾矩。
不过修为渐至高深后,宗门所施加于弟子身上的规矩,便会渐渐消却。初入道的弟子,晨起、用饭、入睡等时辰皆有规定,此外还需诵读经文、记背法诀,课后有每月修行小记,以将自身疑难写出,交与授课长老查看。再往后,归合真婴境界便不再受此制约,可下山历练,只是严禁淫乐。
如此直至外化境界,云阙山修士才得以随心所欲,但那时坚忍之心已经蕴成,便不大受红尘浊世的影响了。
此正与伏星殿的观念所相悖,云阙山以为,自外规行矩止方可渡内修心,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为成坚忍之心,而世间得道之人,又无不为大坚忍者,故而苦修才能成道,淫乐即为堕落。
南地不比北地仙山繁盛,云阙山东至蛟宫,西去为黄沙大漠,南下又是万重荒山,精怪凶兽暗伏其中,是以大部分修行资源只能在山门以北的领地中获取,而就是这唯一称得上富足的地界,也得与金罡法寺、浑德阵派二宗相争。
云阙山在周朔成仙之前,只是一小小人阶宗门,跻身正道十宗后的数百年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迅速扩张,从吞并周遭大小宗门,到遍收万千弟子,云阙山就像是一只饥饿已久的野兽,大口吞吃以填饱肚腹。但门中弟子鱼龙混杂,若不进行改制,迟早会为祸宗门。
周朔深谙此理,故才立下严规,其中固有对现状的考量,却也不乏深思熟虑。云阙山扩张之际需要大量人手,收入门内的弟子良莠不齐,若如两大仙门那般择优而取,恐多数弟子会成为弃子,且最后能成为中流砥柱的人物,亦将寥寥无几。他以为,成大事者,天资与刻苦当有其一,两者皆有便可为绝世天才。前者不能为常人所有,故而刻苦二字,才是云阙山多数弟子的出路。
立此规矩后,筑基以下弟子若生退心,可放归离去,归合以下弟子,则须废去一身道行,真婴期弟子但有抗拒叛离之心,就将立时诛杀,以儆效尤。
如此数百年后,竟真见了成果,使云阙山日益昌盛强大,门中规矩亦随之延承下来。
此因地制宜之策,赵莼不置可否,观察云阙山那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