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洞天,贮玄楼。
池琸一身大红衣袍,踏入楼内时掀起一阵清风,他步伐有力,衣角翻飞作响,然而神情却十分冷肃,两道眉毛皱起,双眼如淬寒芒。
想到师兄隆魄大尊的一番话,池琸不由更为心烦,只扬手一挥,便屏退了楼中弟子,与站起身来的池藏锋沉默相对,许久才道:“楼中的剑经你可观阅完毕了?”
池藏锋点头,声音毫无波澜,回话道:“大半都已读过,剩下零碎招式,不读也罢。”
“好,”池琸目光一动,继又上前一步,语气颇重地言道,“颜师曾允诺,言你拜入珲英门下后,可入贮玄楼观阅剑经,如今你既将剑经读完,便该回去向珲英大尊复命了,事不宜迟,你即刻就走。”
他显得有些急切,催促着池藏锋赶紧离去,后者却抿起双唇,并不言话,眼中拒绝之意十分明显。池琸见状,脸色顿时沉下,低声道:“你知道了……是何人来传的话?”
“无人传话,”池藏锋摇头,目光锋利,冷得不见人气,“我与萧慈予在楼中论道,闻隆魄大尊座下弟子张宁筱来访,原是真阳洞天弟子赵莼前来拿人,现已将她师弟何抱朴擒下,故来请萧慈予出手,为的是阻下赵莼来。”
池琸这才神情稍缓,不悦道:“既然萧慈予已经赶去,此事就当到此为止,夔门洞天内未成法身的真婴,多半不是她敌手,那赵莼自是胜不过她,何况这是我夔门一脉之事,与你并无干系,你自可回去了。”
“非也,”池藏锋语气异常平静,如同陈述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若萧慈予不能得胜,夔门洞天当会要我出手,如今胜负未分,我走不得。”
饶是池琸心中火气大盛,也不得不承认打从外出历练后,池藏锋不近人情的性格已是改变了不少,他从前对这般变化满怀欣喜,而今却觉得这事有利有弊,至少拿从前的池藏锋来说,是不会仔细忖度这其中利害的。
他深吸一口气,于周遭施下隔音禁制,神情骤然柔和许多,语重心长道:“藏锋,如今你已是珲英门下弟子,与赵莼同出太衍九玄一脉,今日你若为夔门洞天出头,便会与掌门一系生出隔阂,我道修士不比世家,向来以师门传承为重,是以礼重师长,关爱同门。
“从你拜入珲英门下的那一刻起,论起亲疏而言,就该将太衍九玄一脉视作至亲了!”
“你若出手对付赵莼,在同门亲长面前,又当如何自处?”
池琸语气愤然,他将池藏锋从一小儿教养至今,可谓倾尽心血,见其天资绝尘,夔门洞天内亦有不少长老百般暗示,想将此子收入门下,但皆都被池琸代为拒绝。彼时,作为掌门弟子的珲英尊者谌今,与池藏锋剑道相合,乃是池琸最为心仪的拜师人选,他自不肯叫池藏锋退而求其次。
甚至为了池藏锋来日不因夔门洞天为难,他一直都有意让其苦心修行,少与夔门弟子往来,也尽量少地承下因果。
不想自己也受此困,由师兄隆魄大尊亲自来请,他也不好直接拂其脸面。
便只好让池藏锋主动请辞,回返自家师门,珲英大尊一向与亥清亲近,闻知此事必然不肯让其趟这浑水。
然而池藏锋却不愿意:
“长老与隆魄大尊师出同门,他座下弟子被擒我袖手旁观,他托长老来请我临阵脱逃,长老以为,今日过后,于宗门之中,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他直起身来,稽首向池琸恭敬一拜,声音介乎于冷漠与柔和之间,道:“我诚知长老所想,这些年里与夔门洞天之人皆不亲近,但外人见此却不会这样觉得,恩惠不以亲疏而论,我可一走了之,但长老不可,况且我若离开,隆魄大尊必然对您心生隙罅,以为长老重血亲而轻同门,那么日后长老又将如何面对师长呢?”
“故而今日之行,我必不能辞。何况当年师尊择徒,我虽自认败于赵莼,可弟子们却以为胜负未分,便不如以此事为藉口,与赵莼堂堂正正斗上一回,此与夔门洞天无关,乃我本人之意,师门长辈后日若知,也必然不会责怪。”
见其心意已决,池琸也不好阻拦,便只能冷脸相对,拂袖道:“个中厉害你都想清楚了,我还能说个什么,须知此战过后不论如何,你都尽快回返师门,莫要在本长老面前碍眼了!”
“晚辈明白。”池藏锋这回倒是畅快地答应了,躬身一礼向池琸辞去。
二人辩论之际,赵莼已将来者身貌观入眼底。
这是两名身量仿佛的女子,左侧那人身着短襦,挽起朝天髻,赤衣衫金披帛,明艳若神女,杏眼桃腮,有神采飞扬之态,其双眸灿如明星,见了赵莼后不觉皱紧眉头,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冷哼道:“便是你将我师弟给擒了去?”
她身旁的女弟子则瞧上去略长几岁,如二十许人,长眉细眼,朱唇薄抿,给人以锋利威严之感。
从其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