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安言此话,自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心有傲气,并不甘就此赴死,如今看似好意提醒赵莼,实则却是利用更多。
他并不知庾罗教中有外化藏身,但打从知晓了冥影宗实为庾罗身后倚仗,便暗中打听了不少冥影宗的事情,此宗乃洞虚期大能冥狱老魔所立,在静山原中根基颇深,冥狱之下,有十二大尊并立,为门内中流砥柱。而今卢治达现身,见他那一只青面厉鬼乾坤袋,便叫巩安言知道,这定是裹魂魔尊最为喜爱的那位小徒弟。
且他所言非虚,裹魂魔尊此人的确肚量狭小、睚眦必报,静山原中曾有一宗门因献礼过薄,便叫裹魂心中记恨,屠尽满门长老弟子。如今赵莼杀他爱徒,以裹魂的脾气,前来寻仇只是早晚之事。
巩安言提前告知于她,无非是想让赵莼心中警醒,进而使冥影宗布置暴露于昭衍之前,此后两派相争,无论是赵莼亡于裹魂之手,还是裹魂被赵莼师门尊长所杀,于巩安言都算是有了偿命之人。
说到底,便不过是一句恶意满满的不甘心罢了。
赵莼无惧于冥影宗,但裹魂魔尊又确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如若对方当真寻仇而来,便只有师尊所留的真阳印记尚能抵挡一二,但此行任务,却也会以失败告终。
可她不能退,不然以裹魂的凶名,即便寻不到自己,也会迁怒于罗峰山周遭众人。
思索之际,却听巫蛟沉吟道:“他不敢来,至少暂时不会来。
“适才那道赤光较我真身还盛,旁人或瞧不出,但以冥狱老魔的眼力,必然能知这手段出自亥清大能,他早前被擎争所伤,如今最怕不过昭衍寻仇,此事之后,他就会清楚你是真阳洞天之人,哪怕裹魂欲来寻仇,也会被冥狱拦下。
“更何况,那裹魂也未必敢来。”
赵莼明会其意,接话道:“此般记仇之辈,必定心眼如针细,即便爱护座下弟子,亦只会将自己放在首位,如若我只是寻常弟子,他或许会上门杀我,但有师尊威名在上,裹魂定不敢明着动手,以免招了师尊之恨。
“不过就此轻放却不可能,只怕他会暗地里使坏,以其爪牙置我为死地了。”
“那便无妨,等罗峰山入了我昭衍辖下,只若不是裹魂亲至,我都有法子保你无虞。”巫蛟拍起胸膛,挑着眉头道。
赵莼忖念那生门开启之日,心道自己还需在此地停留十数年,敌在暗处潜伏,恐有防不胜防之嫌,而有巫蛟在此坐镇,亦可叫自己安心些许。
待她将俞念心一并诛杀,便才公布昔年旧事,以剿除叛党余孽之名,掀了霓山派山门。
九仙之乱迄今已逾数万载,今代不少修士,都已不曾听说过这桩旧闻,更无法亦无心辨别赵莼所言真伪,于他们而言,只要是昭衍欲叫霓山倾覆,是真是假却是不甚重要了。
倒是庾罗教暗养炉鼎,送与冥影宗邪修采补一事败露后,使得周遭百姓修士震惊不已,此教行恶千载,已不知戕害了多少无辜,教内修士便拿来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可惜了遭到毒手的生灵,已是归返不来了。
赵莼雷厉风行,一举诛除两座宗门,罗峰山上便只剩下含光观一处。而今大敌不在,当日赵莼杀死霓山派师徒二人后,甄止盈亦最终落败于槐禅,被斩下头颅捏碎元神。不过此战后槐禅便现气息虚浮之相,返宗不过两日就宣告坐化转生,继由弟子钟昙接任观主之位,与赵莼履行昔时承诺,将含光观拜投在昭衍之下。
至于赵莼与巫蛟关心的裹魂魔尊,自静山原内传来的消息,却是称此人久闭关中,暂无出关之相。
裹魂是否闭关一事,尚要以存疑暂结,赵莼将伍华寻回,从庾罗教中得到了那一门《庾罗生脉经,彼时伍华一众弟子,皆是被庾罗纠集一处,牢牢监管起来,欲要送往冥影宗作炉鼎来用,这最终也成为了庾罗教通魔的证据之一。
她另赐了伍华一部功法修行,感事情告一段落,才安心炼化所携灵物,以期外炼圆满之日。
只是在这当中,亦与巫蛟等人时时谨慎观察,以免裹魂暗中生事。
心弦时紧时松之下,便已是十余年过去。
所谓修真无岁月,但因顾忌那裹魂魔尊之故,却让赵莼少见地有了时日漫长之念,而愈有此感,便愈觉自身实力不足,现今不过是宗门根基雄厚,师门尊长势大,才让她在这大千世界有喘息之机,正如高踏云端,能俯瞰浩野之广阔,却终究踏不到实处,以叫心中不甚安稳罢了。
赵莼镇平气息,忖生门开启之日在即,遂纵身跃起,往那宝地所在的山头遁去。
如今庾罗、霓山皆已覆灭,罗峰山上不过是含光观一家独大之景,但赵莼作为上宗弟子,其身家背景更让钟昙心中打鼓,暗觉不能与等闲弟子相论,便按其意愿,将宝地所在的山头封禁下来,并不让观中弟子靠近。
而今日的含光观,也早已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