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真婴期强者面貌约莫三十许人,眉目寡淡而坚毅,鼻尖内勾,嘴唇薄直,从外表看,应当是位极其严苛冷肃之人,不似江蕴口中那般慈爱宽和。
“晚辈赵莼,见过危月上人。”
她略微颔首,为赵莼与江蕴指了座处:“不必多礼,我派以剑道论处,同为剑意境修士,不过痴长你许多年岁,才破入剑意无为,来日你成就必定胜过于我,只趁着如今能受你几分礼数罢了。”
甫一开口,危月上人身上的冷硬便软和下来,真婴期三千寿数,她已过其中大半,外化尊者遥遥无期,更令其添上几分逍遥与释然的气度,观之更像家中长辈,目光温和慈静。
“大长老嘱咐我等,除非是你自行下山,否则莫要前去打扰,不想今日江蕴便带你来了。”
谢净乃上界监察,更是掌门之徒,地位非同一般,她做的决定在剑宗内便是金科玉律,少有人敢忤逆其意。
“此番下山,也是为了磨砺剑道,争取有所进境。”
危月上人闻言,轻“嗯”后又道:“能够在凝元期悟出剑意,你之心性必然稳重坚韧,剑意入微后,第二重便是求败,太元的寂剑真人亦是这般境界,看来你是想早日突破,与她一争天剑台魁首了。”
她顿了顿,问道:“可去过武斗场了?”
“正是才从那处过来。”赵莼轻声应答。
“习剑若墨守成规则不能有所成就,即便其余弟子剑道境界都不如你,可其中大同小异之处窥斑见豹,也能对你有所助益,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已胜过许多前辈了,”危月上人语重心长,将她视若自身后辈来看,“知道你与江蕴出自同乡,还属偶然,我辈小界修士往往承载着生身之地的气运,上界后见识太多,不少人便因此失了心丢了魂,你二人不受此种落差所扰,正是在上界立身的根本。”
说来横云世界也颇为奇异,被尊者一并带入上界的修士中,进入人族三榜的就有四位,另外的大多也已进入仙门大宗修行,虽说未入三榜,但同代弟子中也都叫得出名号,如此机缘气运,纵观许多小千世界,难有可与其相较者!
危月上人亦心中慨叹,等到赵莼江蕴这一代弟子长成,其所在小界更会因此生出诸多风云人物来,兴盛长久便可循此一窥。
“磨剑之难,举世剑修皆知,我虽不知大长老为何对你十足笃信,但她乃七窍剑心强者,所言必有其道理,”她话锋一转,向赵莼道,“观武斗场弟子论剑,对你固然有好处,可不亲身一试,如何能有所进境?
“且你剑道境界早已高出他们,再有好处也存在上限一说,依我看,倒不如将各座剑塔长老都请教一遍,从他们身上补足自己,借他人剑意磨砺自身,比顾自苦修更为得用。”
赵莼闻言心中一动,剑宗能坐镇剑塔的真婴长老,无不是已至剑意无为的前辈,甚至有几人业已明悟剑心,达到了更高层次的剑道境界,能向他们请教,必然所获匪浅。
“你自放平心态,剑心境那几位长老多在万仞山上的禁地闭关,寻常是极难见到的,”危月上人何等眼力,登时便观出赵莼所想,“不过人虽不在,其所养育的剑木却有其剑意存留,到时我领你前去取用便可。”
“晚辈明白。”
听赵莼应答,她方满意点头:“那你便先在危月塔修行些许时日,之后我再为你引见几位相熟的长老。”
中州,昭衍仙宗,无溟天府。
蟾妖金守善得了施相元照抚,被领回宗门后,便依托洞府前一株窃玉金躯树重塑了道身,可自由行走于天地。
因他出身于河堰小千世界,在下界修行足足八千余载,对三山五湖了解甚为详密,故而施相元便令他统率管辖了尚处于化茧期的下界探索一事。
新寻回的小千世界,无论是仙门大宗,还是其余诸派都等着分一杯羹,无人管制自会生出大乱,好在有昭衍与太元坐镇,逐渐将天路稳固下来,这才开始陆续准许上界修士入内。
施相元坐镇重霄昭衍尚不满两百年,此番也是首回在自己统管之下,成功收复了一方小千世界。
这在任务考核中本该记功一笔,但随着上界对河堰的探索愈深,其中涌现出来的隐患却令人心头发紧。
“你是说那几处界壁破损还在不断外扩,趋势难以遏止?”
金守善躬身伏在殿内,应道:“确实如此,且近来破损扩张的速度十分惊人,已有数位分玄修士来不及避躲,最后葬身其中了。”
他也是上界之后,才听施相元讲过,那黑色风暴不是旁物,正是世界之壁破损后,与外界混沌虚空相连的漏洞。
虚空中满是未经世界本源归化,所以狂暴不平的元炁,真婴之下稍微沾染一丝,即会肉身破碎,神魂泯灭,唯有成就真婴后,道种圆满,显化相图在身,使肉身汇天地成灵物,方能抵御元炁所侵,在虚空中行走。
这也是为何只有真婴期及以上的强者能够护送元神前往生灵之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