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皙俊秀的年轻修士出了血河宝殿,转身即向另一处琼宫玉阙一般的大殿行去。
殿前锦衣罗袖,环佩叮当的侍女见他过来,如风下倾折的野草般俯身下去,口呼:“见过王郎君。”
堆髻若绿云扰扰,尽态极妍。
他似也极为享受这般尊崇,傲然步入殿内,踏过门槛后却又在顷刻间化出一副弱质少年的柔顺之态。
殿中珍宝散落一地,各种珍奇异兽的皮毛铺设不断,随着年轻修士的行走,漫漫宝光不可尽视,俱都半遮半掩在重重帷幔之下。
“宫主,英嗤说这几日忙着分配秘境名额的事情,还未着手探查旧修。”他掀开帷幔缓步进去,整个人似稻穗一般弯下腰,跪伏在塌前。
“是么?”
从丹砂似的红绫锦绣中探出的,是一只比羊脂玉髓更白皙丰腴的手臂,其上翡翠金玉不一而足,随着挥动叮当作响,但亦无法与手臂本身的艳色相较半分。她将玉手搭在年轻修士的额顶上,指如葱白,在尖处掐了丁点的粉红,柔若无骨。
那手在颅骨上轻敲几下,嚇得年轻修士大气也不敢出,好在几个呼吸后,便从头顶一路滑到了他的面庞来:“英嗤惯是个偷奸耍滑的东西,这事交给他做,也是本座昏了头。”
“宫主如何有错,错的都是那些个长老,一个个互相推诿,尸位素餐,蝇营狗苟如今赤神宫这般兴盛,还得是宫主您的功劳。”
“你倒是乖觉。”丰腴的玉臂收回,将踏上赤红的帷幔掀起,一张艳若芙蓉,皎若太阳升朝霞的面容现在年轻修士面前,她被应承得颇为合意,圆润面庞上带着娇嗔一般的笑容,两点蛾眉青青,更衬肤白如玉,眼若碧波。
觉察出她心情尚佳,年轻修士这才敢喘出口气来,略微抬眼打量女子唇角弧度,忽地心中一动,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向前一探,将手扶在塌沿,试探道:“宫主,我闻那英嗤业已将七位弟子送入秘境中。”
“嗯,半月前便吩咐下去的事,此时再不进去,这一旬的机会可就耽搁了。”赤神宫主半眯着眼,侧身以手撑起脑袋,青丝从耳侧垂泻,掩去半边面颊。
年轻修士见状,连忙噙着笑躬身上前,将垂下的发丝替她顺到耳后,柔声细语道:“听闻秘境内珍宝传承不可计数,进入其中的弟子无一例外皆成了门中中流砥柱之才,我陪伴宫主许久,竟不曾细细瞧过。”
他一面说着,一面持起赤神宫主象牙雕般的玉手,缓而轻柔地捏弄:“我亦知晓自己天资平平,秘境名额每年又只得七位,自是轮不到我头上的晏归所望,不过是能久久相伴于宫主身侧,还望您能成全此番心意。”
分玄修士寿五百,赤神宫主天资非凡,如今不过两百余岁,王晏归虽是与她同寿,凝元却只有三百寿数,欲要长久相伴,除却寻找那等延年益寿的宝物,就只有突破分玄这一条路走。
故而只需转念一想,王晏归的话中深意即明了于赤神宫主心中,她扯了扯面前那张白皙清俊的面容,柔声道:“王郎,你我是自幼相识,可惜中途离散,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逢。我为你寻得那延寿二十年的玳瑁仙丹,又倾注心力助你突破凝元,不过一个秘境的名额又有何妨?”
王晏归几乎是狂喜一般地想要跪伏拜谢,却又被玉臂所拦:“王郎,这是最后一次了”
赤神宫主似是倦怠至极,挥手将帷幔落下,翻了个身朝向里面,只留王晏归半弯着腰不明就里。
赵莼自受了那股吸引之力进入其中,神识便仿若被隔绝般,有四面茫茫无物之感。
她吞噬结神蛊后,元神之力远甚于同阶修士,还是极少遇见此般情况。怀着以静制动,见招拆招的念想,赵莼片刻即镇定下来,将长烬召入手中,护体剑罡行于周身。
如此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面前云雾茫茫的景象才消散开来。
出现在双眼中的景色,饶是赵莼,也不由心生愕然。
河流在头顶的山岳中奔流行进,磅礴浩大的浪潮声自天际而来,层层树影,落英缤纷,如同星子堆聚在穹顶之上,此时向下看去,才知自己竟是站在茫茫云海中,只因如履平地,故而不曾立时察觉。
地为天,天为地,颠倒迷离的诡奇世界中,一截一截断碎的灵脉有如游鱼,从赵莼的身侧灵巧穿行而过,以手触碰时,却仿若虚无,化散成影断在手中,将手移开后,碎影复又凝结回原状。
“镜中花,或是水中月。”赵莼喃喃一声,进入此界前曲意棠那句,密泽大湖灵脉破碎的原因或就在其中,倒是越发深刻地印在她心底。
奇怪的是,眼前分明是一望无际毫无遮掩的云海,和赵莼一并进入其中的另外六位凝元修士,如今却看不见踪影
她双手迅速结下法印,整个人便如跌落一般向山岳与河流倒去,颠倒世界看似被回转,赵莼踏在本应坚实的大地上时,猛然发现脚下是虚无缥缈的云端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