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现在还式微的自然科学,陈确也用这一套来阐述。气是物质,理是规律,心是认知,性是动力,研究自然科学的元素全都具备。
赵瀚看完这篇文章,思索片刻之后说:“下一期的大同月报,全文转载这篇文章。着令行人司,派人去杭州,把陈确招来翰林院做博士。他是杭州大学的教授,今后调来金陵大学教书。还有,让他做太子的老师,就讲气理心性这一套。”
“遵旨!”
李香君颇为惊讶,因为陈确太过激进,一直在民间被视为“狂儒”。
这货出身蕺山学派,却在正统派和修正派之外,生生的脱离出来自成一派。而且他这派,目前就他一个人,连个正式的学生都没有大学里的学生不算。
“这些报纸,都拿下去吧。”赵瀚不想再看纯粹的吵架文章。
不管是学术之争,还是男女之争,是肯定吵不出一个结果的。
赵瀚需要的,仅仅是吵架的过程。
只需让男女平权的思想,让更多人知道便可,人们接不接受反而在其次。用膝盖思考都知道,大众是很难接受的,生产力发展还没到那个地步。
学术之争也是如此,大范围的公开争论起来,让更多人都来关注思想运动,启发更多人去思考儒学的利弊。
翌日,赵瀚把金陵大学的校长王之良叫来:“学校里如何?”
王之良说:“有人因为学术争论而打架了。”
“哈哈哈哈!”
赵瀚乐得大笑,说道:“只要不出现伤残,年轻人活动一下手脚也好。当然,打人是不对的,该处罚还是要处罚。”
王之良对此很无奈:“陛下,如今吵得最凶的地方,既不是报纸,也不是酒肆,更不是青楼画舫,而恰恰是在大学啊!那些学生,你支持这个,我附和那个,一下课就争论。论着论着就面红耳赤,稍不注意便拳脚相加。”
赵瀚说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极好的现象。不要强求学生信哪一派,也不要笃定哪一派是对的,让学生自己做出他们的选择。”
王之良说道:“陛下,自古儒学争论,未尝有如此混乱过。仅仅是金陵府,便有学派好几十个,其中不乏谬误至极的。这么混乱的思想,势必影响大学的学生,造成大学生的思想也混乱无比。此等局面,不利于圣贤教化,也不利于朝廷治理万民。”
赵瀚却说:“现在是混乱,再过几十年,就能去芜存菁了。不怕乱起来,就怕一家独大,学生连新奇的思想都不敢有。”
如此多的学派,赵瀚居功甚伟。
只因他不承认前朝功名,很多大明的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都没法直接做官。这些读书人,不屑于从小吏做起,要么选择当老师,要么选择在家做学问。然后呼朋唤友,聚会讲学,着书立说,办报传道,指点江山,甚至是在学校里,给学生们灌输自己的思想。
于是,乱七八糟的学派就形成了,有的一个人就敢开宗立派。比如陈确,就是一人一派。
会试期间,大学依旧在开课。
陈确现在成了风云人物,曾经故友,纷纷与他绝交。
就连黄宗羲都写信,驳斥陈确的一些观点,比如不该说大学是伪作,但还属于正常讨论范围。黄宗羲和陈确,学术分歧一直很大,但从来没有影响到友谊。
“陈教授,课堂上不能讲气理心性,您放假的时候跟我们讲如何?”
“是啊,先生,我们看了报纸,都觉得意犹未尽,有很多疑惑想要请教。”
“先生,不如今晚我请客,去酒楼一边吃酒一边讲学。”
“”
陈确的那篇文章,先后在杭州和南京的报纸发表。虽然抨击者众多,但支持者也不少。杭州大学的学生,有许多思想激进者,愿意拜入其门下成为弟子。
陈确拍打戒尺,示意学生们安静:“入我门墙,有许多规矩。你们之中,不少来自浙江富户。当今天子施仁政与民,百姓安乐富庶,但奢靡之风却愈演愈烈。婚丧嫁娶,动辄大摆宴席,聘礼嫁妆越来越丰厚。这是不对的,要做我的亲传弟子,家中宴会要一切从简。谁回家娶妻时,迎亲队伍半条街,我知道了必定扫他出门!”
“哈哈哈哈!”学生们欢笑起来。
陈确又说:“还有。我的学生,不许信佛。我的学生,不许痴迷堪舆风水。人死了就死了,埋在哪里不一样?我的学生,不许赌博。痴迷赌博者,心性太弱,领悟不了我的学问!”
一个学生问道:“先生,与好友打麻将,输赢几文算不算赌博?”
陈确说道:“偶尔消遣可以。我不搞存天理灭人欲那套,好赌也是人性。但绝对不可痴迷,一旦痴迷,心性就毁了。但人也是需要消遣的,不消遣的人,是假道学先生。我这一派,是要做真性情的人,是要做有七情六欲,却又能克制七情六欲的人。好了,上课,不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