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这才是钝刀子割肉、细水长流。你喊不出来,你也叫不明白。
燕子居的这些房产,大概也是日本人想让江城有钱人再掏上一笔钱才想出来的办法。
可是大部分人再也拿不出买房子的钱了,他们宁愿住在修修补补的宅子里,用手里的银圆去和黑市里的二道贩子换一些吃得下嘴的粮食以及穿得暖的衣裳。眼看冬季即将到来,他们还需要大量的煤炭和灯油,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一直以来,燕子居仍然是空空荡荡,渺无人烟。
杨双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抬脚走向了牌坊。
正侧面走来了两个男人,勾着头,在牌坊的阴影下边走边看向晒着月光的杨双。
杨双正瞄着自己的脚尖,那双脚穿着佐官才能穿的马靴,在青石板的路上“咯嗒、咯嗒”地一步一步地点着。他曾经很喜欢听这样的声音,那是只有皮鞋才能出来的声响。在香城的时候,赵正明就买过一双皮鞋,然后当着全茶铺人的面,在铺子里洋洋得意,走来走去。
那时候他和赵弄两个都在,很羡慕地竖着大拇指。他的注意力有些分散,他完全没有想到阴影里有两个人意味着什么。
现在已经宵禁了。
在街面上,如果还有人敢不穿军装大摇大摆地走着,要么是七十六号的便衣,要么是警察局的便衣
要么,就是铁了心要和日本人作对的特务。
很显然,那两个人不可能是七十六号或者警察局的人。
因为他们不会对一个穿着日本军装,尤其还是日军佐官服的人开枪。赵先觉想要杀他的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况且,他没有理由。警察局就更谈不上了,杨双什么时候也没把警察局放在眼里,虽然他们的副局长是赵先觉的左膀右臂之一。
两声枪响,接着又是两声枪响,然后再是两声枪响
对方一出手就不打算留活口,那两个人在极短的时间里一人开了三枪,总共六子弹飞向了不到五米以外的杨双。
杨双练过武术,但是他没练过金钟罩。虽然练没练其实都无伤大雅,只要是人体,碰上朝自己飞过来的子弹决然而然是非死即伤。
普通人碰上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是转头查看情况,第二反应是掏枪。
但杨双没有这样。
杨双侧着身体对着他们,虽然他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但是突然而来的第六感救了他的命。
第一枪响起的时候,他就倒在了地上,在空中的时候,第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在了墙壁上,“呜”一声成了跳弹,窜向了漆黑的夜空。第二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左手,在肌肉组织和臂骨、肩骨的共同抵御下,它没有击穿杨双整条手臂,而是从上臂射入,从左肩外侧蹭着他的脖子飞出,连着还带走了他一片模糊的血肉。
那一瞬间,杨双的内心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有了。他就感觉他的肩膀有些麻,衣服在冒烟,还混着一股隐约的血腥味,他四肢并用地在地上爬,然后第三颗子弹打在了他两腿之间,子弹穿过了他的裤裆,贴着他的肚子,射在了地上的青石板上,在打出一串火花之后,贴着地面飞向了远处。
因为角度的关系,第四颗子弹击中了杨双的右臀,不过也相当不走运,杨双一摆屁股左转,那颗子弹只是擦着皮肉带走了一块布片,留给了杨双火辣辣的感觉。
第五枪瞄着他的脑袋,可是射过去的时候,杨双刚好把脑袋躲进了牌楼石座的后面,子弹飞在了花岗岩上,然后转了一个弯,飞向了燕子居巷子对面的一户人家。
第六颗子弹其实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杨双此时此刻完全藏好了自己,那子弹只打到了空气。
然后紧接着,杨双从石座另外一侧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握着一把南部十四年式。
他开始了还击,就在他躲到石座的后面那一瞬间,他用右手掏出了他挂在腰带上的配枪,他几乎马不停蹄地展开了反击。他根本不想知道对面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他能想到,而且他早应该在中枪的同时就想到,这两个人很可能是军统行动队的特务。他今天才接到的示警,来自王安柔留给他的电台。电文上用只有王安柔、赵正明和他自己才能破译的密电码告诉他“杨双,你有危险!”
杨双曾经想过,“危险”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但其实这是一个很笼统的词。有人要杀他,是危险路面不平,会摔跤,也同样是危险。
但杨双现在明白了,这个词说的是什么。
对方上来一句话也没说,要置他于死地。如果没有杀爹杀娘的天大仇恨,他们大概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杨双没顾得上他到底犯了什么不共戴天的罪,他只能先活下去,再问答案。
王安柔教他匕的时候就说过了,如果不想让自己被人打死,就要趁他们没有把你围死之前,要么逃脱,要么杀了他们。
所以他马上进入了反攻,不让他们一左一右包抄。杨双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