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纷纷议论声音,也让杨广慢慢平静了下来,眉间心上的喜色慢慢敛去,他看了失魂落魄的元寿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厌恶之色,他本想一一点名的,可是转念一想,专程朝着元寿发道:“元卿吐谷浑大事已定、慕容伏允父子已经死于伏俟城,朕现在能不能说大局大定?能不能论功行赏、派遣官员了?嗯?”
元寿正自心绪不宁、追悔莫及,对默默藏匿的关陇贵族首脑们愤恨难当,忽然听到杨广质问般的冷峻声音,心头忽然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啪嗒”一声响,却是元寿在慌忙之间,那片用来记事的玉石笏板掉落而下,笏板先是落到桌子之上,弹了一下,又摔到地上,在清脆声中,断成数截。
刹那之间,大殿之内发出一片哗然。皆是面色古怪的看着站立的元寿。
臣子手中的笏板,就像是剑客手中的宝剑一般,都蕴含着“剑在人在、剑断人亡”的意思,然而皇帝一声叫唤,元寿竟然吓得惊惶失措,将代表身份地位和尊严的笏板摔断了,这也未免太丢人、太窝囊了吧?
如此一个连笏板都保不住的胆小畏事之人,有什么资格登堂入室?有什么资格担任大隋王朝的的大将军?
元寿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以一种手持笏板的姿势向杨广行礼道:“圣人,臣愚钝不知,不敢妄议朝政。”
“噗嗤!”
“哈哈!”
“嘿嘿!”
大隋朝会不像宋、明那么严肃,有些臣子看到元寿这种滑稽和窝囊的番模样,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而这些笑声和鄙夷目光如同锋芒毕露的利刃,一刀刀的扎在元寿心头,扎得他的心头千疮百孔、无地自容,后背衣裳已为冷汗浸染,他拱了拱手,颤声说道:“圣人,臣不识军机、妄言军事,还望圣人降罪。”
杨广看了看断成几截的笏板,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元寿,心中虽是鄙夷之极,可是想到对方毕竟是元派中的核心人物,不宜让对方丢丑过甚,于是便打算出场安抚。然而正当他打算出声安慰对方、以示宽宏之时,脑海中忽然想到《三国演义》中的“‘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曰‘圣人言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念头至此,目光复又一冷,心头暗讽道:元寿肯定是在藏拙,可他真当他是刘备、自己是曹操不成?宽容的说道:“不怪元卿,说朕用人失当。”众所愕然之中,杨广煞有介事的接着说道:“既然元卿也认为自己‘不识军机’,那便卸下左翊卫大将军之职,专注于太府寺职司吧!”
“轰!”元寿眼前一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感到手足冰冷、心头颤抖,他以一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正打算却发现自己的笏板没了。嘴唇蠕动了下,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杨广的目光已经移开,不再关注在自己身上。当即心如死灰的默然一礼,坐到位子之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但把左翊卫大将军丢了,而且还丢人现眼!等到散朝过后,满殿文武一定会把他的丑态宣传出去,经过以讹传讹,都不知会传得如何的难听。
“段尚书!”杨广知道元寿经过此事,名声已经彻底的臭了,现在休要说是其他派系的官员加以鄙夷了,便是关陇贵族也会觉得元寿此人不值得他们力保;而他杨广不但拿回左翊卫大将军这个关键的职务,而且还因为元寿现在的表现,为拿下太府寺卿之职奠定了基础。不过他毕竟是大隋王朝的皇帝,不能像臣子和普通人那么刻薄,否则便是过犹不及了。
“臣在!”段文振出列行礼。
“吐谷浑已亡,论功行赏、战后抚恤,也可放心安排下去了。”杨广将手中的军报扬了一扬,说道:“稍后,朕会着人抄录一份,好使兵部有個大致方案。”
“臣遵命!”段文振抱拳应是。
“牛尚书!”杨广又道。
牛弘出列:“臣在!”
“官员选拔录用等事,也可放心安排了,不过仍需得到卫王决定。”
“臣遵命!”牛弘依言退下。
杨广看了看杨达,沉声道:“杨纳言!”
杨达从班列中起身而出,拱手说道:“臣在!”
杨广沉吟半晌,说道:“着凉州牧杨集领尚书令衔,总揽凉州、吐谷浑军政大事,无论大小事务、人事任免,皆可便宜行事。”
乱世太久、大隋太短,国内各大政治势力、北齐和陈朝旧地百姓对大隋的认同感并不强势,而大隋当初依仗的关陇贵族已然成为大隋最大的敌人。杨广觉得当今世道唯有宗族力量最为可靠,相对于已经老迈、和关陇贵族错综复杂的杨雄和杨达,四大亲王都很单纯,他必须尽快将这四人培养成扛鼎人物。
四大亲王之中,年纪最大的蔡王杨智积太过谨慎小心,始终不愿走上前台,这让杨广失望之极;而滕王杨纶倒是什么事都愿意做,但他太过冲动,性性刚劲有余、柔软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