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集问道:“大伯意思是说,他们会以兄长们的名义来搞事,而且还打着什么清君侧、诛奸臣之类的口号?”
“正是。”杨坚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说道:“我当初就是打着除奸王的旗号,杀了有能力有实力的宇文招、宇文盛、宇文纯、宇文达、宇文逌等人,这样就使改朝换代计划不再受到任何阻碍了。”
杨集稍微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大伯,照您这么一说,我觉得如果真的有人造反,也许会竖起‘诛奸王杨集’的旗号。”
“不是也许,而是一定。”杨坚张开双眼,轻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事情明摆着嘛!我岂能不知?”杨集苦笑道:“天下百姓如今男耕女织、安居乐业,多数都处于人生中最幸福的阶段。所以想造反的人,也只有永不满足的世家门阀了。这些人也知道拉不动百姓来造反,却又想壮大自己的造反队伍,所以只能把目光瞄向其他地方的世家门阀。而我已经是全天下世家门阀的公敌,大家全都恨我入骨。只要他们打起‘诛奸王杨集’的旗号,同仇敌忾的天下世家自然踊跃参军、捐钱捐物。”
在凉州搞事、在朝堂上反对禁书令、在京城公布崔氏犯官名单的时候,杨集就有了这个觉悟和心里准备了,只是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值得庆幸的是,他生在空前强大的大隋王朝,而且又遇到异常强势杨坚和杨广。
不过凡事不能过于乐观,要是这种战事陷入长期的僵持,一些本来采取观望态度的世家门阀,估计也会扶持代言人造反,若是造反之风席卷天下,杨广恐怕为了达到平息“民怨”的目的,真会拉出去五马分尸,就算没有杀他谢天下,这官估计也当到头了。
杨坚听了杨集这番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杨集是他最欣赏的侄子,以前是欣赏他的桀骜不驯、潇洒豪迈。但是随着杨集年龄渐长,并且展现出了将相之才,杨坚也希望他像正常的官员一样,在保持本性之余,同时能够遵守最基本的规矩,而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不能造反、不能欺君,—旦被发现就是大罪,就算杨坚本意不想处罚他,但是为了严肃朝纲,也必须要对杨集进行—定程度上的惩处。
杨坚倒是不会往重里罚,顶多贬了一阵子,然后又让杨集改头换面的出现在官场之上,但是他寿元将尽,而不到二十的杨集搞不好还会辅佐到第三世皇帝。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如果他桀骜不驯、不懂规矩、不守规矩,其结果肯定就是贺若弼第二。
而杨集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没有失去理智的咆哮,说明他已经具备了一名官员最基本的冷静头脑,一个人,也只有具备了冷静这个品质,才能在做事之前抽丝剥茧的分析前因后果、利害关系,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在行事过程中趋利避害、不犯致命的大错。
他杨坚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这份冷静,正是这份冷静使他在无数场风起云涌的政斗中,率先察觉到什么是风险、什么是利益,并适时的做出利于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此时见到侄子已经入门了,杨坚终是放下心来。
他说这么多的主要用意,其实是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教教侄子,让侄子意识到政斗较之明刀明枪的对外战争,凶险万倍。
一个人越是身居高位,所面临的危险也越大。只因高层那些稀缺的位子,足以使所有官员不择手段。而杨集既然身在漩涡之中,那就必须要意识到单靠皇帝庇护是万万不行的,做人主要还得靠自己。
他拍了拍杨集的手,叹息道:“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说说让我高兴的事吧。”
杨集点了点头,说道:“大伯记得奉命为盗的薛世雄、麦铁杖吗?”
“记得啊!”杨坚微笑道:“我听说你在凉州又立了不少功劳,莫非他们二人建功了?”
“是的!”杨集便将麦铁杖、薛世雄、钱世雄、韦云起等人的作为一一说了,连扶持慕容兆对付慕容伏允、吐蕃的事情也说了,最后道:“鄯善、且末已经是我大隋的了,而吐谷浑失去了这两块疆土,只剩下苦寒深重的雪域高原了。高原之上产出不多,他们很难发展起来,若是继续这么对峙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连吃饱饭都困难。到时候,便是我们拿下青海这个战略高地的机会了。”
杨坚的眼睛亮了起来,自从突厥汗国分崩离析之后,可以同时威胁凉州、雍州、益州、梁州的吐谷浑便成了他的心腹之患,吐谷浑如今失去产粮重地鄯善、且末,那么日后必将贫困潦倒,为大隋夺取青海创造了制胜之机。
杨集见到杨坚忽然变得神采奕奕,两腮竟像婴儿一般酡红,顿时吓得他心惊胆战,连忙说道:“大伯,您不要紧吧?”
“我想休息、休息。你且退去……”杨坚忽然头颅绞痛、双眼看不到一丝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剧痛,他死死的咬着唇,将一股猛然涌上的鲜血生生的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