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区别之处,在于选择者的层次不同。
不过从裴淑英这一席话中,杨集察觉到世家门阀内部竞争异常激烈,他们奉行的“不把鸡蛋同放一个篮子”的生存哲学,不仅仅只是给家族留下一条后路,同时也是家族内部的剧烈竞争;他们投注的某个势力赢了,那么被当赌注者,事后就是家族中的“话事人”,失败者理所当然被狠狠踩下去。
裴淑英点头道:“被家族放弃那人,肯定对家族、家族选定的人有怨气。不过正常来讲,家族都会予以适当的补偿,以平息他的怨气。”
杨集望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的少女,终究还是问道:“这个礼物可不简单,这里头可不仅仅只是七宗五姓,也与闻喜裴氏有关,淑英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还以为你不问呢。”裴淑英轻轻收拢鬓角的散发,一双清亮的眸光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杨集,忽尔嫣然一笑:“你救过我的命,只要对你有帮助的事,我都愿意做。”
杨集摇头苦笑:“那是我连累了你。”
“原因和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但没有将我推出去当挡箭牌,还冒生命危险引走了弩箭和刺客。”裴淑英说至此处,清丽的脸孔红了,她脉脉地低下头去,用手拉扯一下自己的衣襟。
然后又瞟了杨集一眼,见他正用一种似乎含有深意的眼光望着她,立刻又很快地收回目光,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脸色也涨得更红了。
有人说“少女害羞的神情最美”!此话是不错。只见裴淑英赛雪欺霜的小脸上,染朝霞一般鲜艳的红晕,明如春水的眼波绽放出灿烂的光彩,如若一朵红睡莲,在晨曦中迎着初升朝阳盛开!
其实杨集此刻只是觉得这姑娘的理由憨得可爱,并没有其他想法,更不知道裴淑英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脸红了。但是世上又有几人能测出青春少女的心呢?
原来裴淑英从自己前后两段话里,品味出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论调,也难怪她要脸红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闻喜裴氏的处境十分尴尬,除了追随圣人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也不能说是尴尬!”杨集意味深长的说道:“说不定你父亲会成了大隋宰相。”
裴淑英竟然点了点头,以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阿耶的能力、功绩、资历都足了,再加上闻喜裴氏和各大势力都有一点关系,但与它们又不是什么深交,所以阿耶为朝廷荐才之时,也会比某个势力出来的宰相公正一些。”
“你这么优秀,你爹知道吗?”杨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小美人有点妖孽。
地缘决定政治这条政治哲学,用在闻喜裴氏身上再合适不过了,闻喜裴氏位于并州南部,它正好处于山东士族、河南弘农杨氏、关陇贵族、关陇韦杜四大势力的交汇之处。
闻喜裴氏属于传统的山东士族,有别于以鲜卑血脉为主体的关陇贵族、关陇士族,但是和北方的山东士族隔着巍巍太行山,致使闻喜裴氏和北方的山东士族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紧密;而在南方,又是涛涛东流的黄河,这又令闻喜裴氏和南方的山东士族关系不紧密。
正是特殊地缘位置,决定了闻喜裴氏在政治上的立场,他们既不偏袒关陇贵族,也不亲近山东士族,和传统的关陇士族又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闻喜裴氏也正是得益于长期保持的中间立场,得到了杨坚的青睐,而且日后的杨广似乎也需要闻喜裴氏来平衡、缓和关陇贵族、山东士族之间的矛盾。所以闻喜裴氏才能在大隋王朝混得风生水起,在杨广时期出现了一族两相的罕见局面。
杨广让裴矩负责选官、让裴蕴主管监督的御史台,不就是裴淑英说的“比某个势力出来的宰相公正一些”吗?
裴淑英摇了摇头,赧然道:“我不敢说这些。”
“那我替你爹考考你。”杨集凝视着这个小美女,微笑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裴淑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杨集,她明白杨集这是在询问他,也是在考较她,但是这话说的实在是、实在是太占人便宜了。
她瞪了好半晌,最终还是说道:“他们已经焦头烂额了,你不能过度刺激他们,接下来你应该稳一稳,等到他们冷静下来、等到他们意识书籍威胁没有那么大的时候,再利用他们自己的矛盾挑问题。不过这个时间恐怕比较漫长。”
“我倒不这么认为!”杨集微微一笑:“世家门阀之主都是一些老狐狸,人的年纪大了就会缺乏闯劲,做事之时更倾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虑败后虑胜’的稳健之道,判断对手之时,也总会往‘必有阴谋’这方面去想。血气之勇是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所以我认为趁胜追击,容易取得大战果。”
裴淑英问道:“怎么趁胜追击?”
“我有博陵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一年内的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