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维持会,带着狼狗的宪兵队,耀武扬威的黄协军?那个是讲规矩的?”
“这个世道,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规矩!我先走了,一会儿书场见。”说完拱拱手便离开了。
林孔二人面面相觑,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两个老江湖此刻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后两声长叹几乎同时响起,紧随着的是一口咪干老酒的啧舌声。
“林老板……”孔先生那条向来圆润高亢的喉咙忽然沙哑不堪,林正方吓了一跳,这可是人真正意义上的吃饭傢生,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哑咳板了?
思来想去,眼前这糟烧只怕是罪魁祸首。
他也知道不少小书艺人为了保护嗓子,莫说白酒就是酒酿都不碰,一想到今天自己摆酒就是为了说(guan)服(zui)孔先生,让他说这《祝队长大破蟛蜞窠》,这下可好,别毁了人的生路啊。
孔先生摆摆手:“不碍的,我是心痛气闷啊!”
林正方赶紧倒了杯热茶,让他先润润嗓子。
孔先生接过道了声谢,两口热茶下去,嗓音有恢复到原本清亮的状态。
他闷闷的叹了口气:“我说件事情给你听。”
林正方不言语,他知道向来处事圆滑,说话漂亮,见人总是面带三分笑的孔先生此刻要说的只怕很少有人听到过。
“去年,我去大世界说两个月,正好碰到我一个师兄,当年我们两人的先生就经常‘越做’(在一个场子里先后演出),我们两个人年纪也差不多,都在自家先生门下学生意,时间一长我和他也就成好兄弟了,当然他混的比我好,三皇老爷赏饭吃,天生是角儿!”
“那天他请我在大鸿运吃饭,一开始吃的很开心,忽然气氛也低下去,原因是他讲了桩事情给我听。他运气不错,有个新开的电台请他去唱,每天一个钟点,钞票开的高,还能让他自己做广告。”
“哎呦,这个蛮好嘛?”林正方也内行,这时节艺人去电台演出的收入主要由两块构成,一个是电台给出的报酬,但这个其实是小头,大头是他们自己拉来的广告,夹在在节目中播出,这些广告带来的收入巨大,甚至有些小艺人,名气不够,情况花钱上电台,为的就是能念广告。
“是啊,可是我师兄,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他说,他第一天去电台,工作人员和老板热情的热昏,龙井泡好,热手巾绞好,像服侍老太爷那样服侍他。但临到开播前,老板和工友向他抱拳说‘先生啊,我们就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们。’”
“什么事?”林正方也奇怪,从没听说电台老板求说书先生的。
“那老板说,先生,请侬在说书的时候,千千万万不要咳嗽,实在要咳屏不牢辰光,侬就咳的轻一点,我们给上胖大海茶和薄荷糖。”
林老板大为奇怪:“这老板要么外行,说大书哪儿有不咳嗽的,整天憋粗的喉咙学鸡叫马叫,还要起爆头,咳嗽两声不是很正常嘛?”
“是啊,我师兄也奇怪,就问为什么,那老板叹了口气‘我们这部电台的机器好,功率大,南洋都能收到,先生你说书时候一定要神完气足,不咳嗽,这样南洋的听客才能晓得,我们中国人真的不是东亚病夫,我们不是病夫!先生都靠你了!’”
林正方哑然失笑,随即笑容僵在脸上,他努力想让表情恢复正常,却怎么也办不到,最终一张圆团团的生意面孔,竟然变得比哭都难看“哎,踢掉病夫的牌子,本来是国民政府的事情,现在倒好,电台老板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说书先生身上。”
“是啊,自古哪有不咳嗽的说书先生。可换做你林老板在在场,你又如何能回头电台老板?”
“哎,其实电台老板心里也有数的,只是,只是啊,他也是抱着一点虚幻的希望,以为先生不咳嗽了,东亚病夫的牌头就笃到黄浦江里去了!”林正方一口喝干糟烧,脸色发青。
“是啊,嘿嘿”孔先生脸色忽然乖戾起来“这老板倒也聪明,晓得拜托我们说书的,也不去找国民政府,总算也是聪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大笑起来,这笑声犹如戏台上《甘露寺》中周瑜顶计杀刘备时那番张狂。
林正方细听下,只觉得其声悲切,犹如鬼哭,刚想阻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把孔先生面前的空酒盅斟满。
“好,你要我说,周镇长也要我说,那我就说,我本师没我师兄大,后来他在那个电台说书,真的是一声不咳,下台后浑身湿透,我做不到这点,但让乡亲们焐心焐心总是可以的。”
……
下午周得同果然如约而至,孔先生也有点酒意上头,登台时下盘失稳,左脚绊右脚,这一跤下去,让林正方心跳到喉咙口,倒不是担心孔先生,而是生怕自家的祖传门板断了,那又要花钱了,还不好意思向这姓孔的索赔,但仔细想想,其实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幸亏她及时稳住身体,让这祖传门板又能多支撑些时日了。
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