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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究点的用半桌,一般的用小饭桌凑合,这家倒也特别,排门板搭的书台小,饭桌放不下,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柜子,下面垫上两块砖头,上面盖块土布,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

只是先生每当醒木一响,心里就泛起“泥土气”,仿佛一丝尿骚臭被拍了出来,进而弥漫在自己周围。

要知道那个木柜子原本是个夜壶箱,“触霉头啊,比拍夜壶箱更触霉头的只有拍棺材板了吧!”但为了赚几个铜钿,哪怕真夜壶也得当作洋人铜鼓去敲。

一支“八堂”蜡烛点在夜壶箱,不对……是书台右侧,台上说书,多习惯以略略扭头向左,和男性蛋蛋往往左侧略低一样,这是大多数人的天生的,后天很难改变,如果蜡烛点在左边,难免容易被先生的大喘气吹灭。

若在平时还好,书场里终归会点几盏油灯。可若是碰到说“游地府”、“冤魂报”之类的,为了情节气氛,堂下所有灯盏都要熄灭,就留书台上一支蜡烛摇曳,这时若是蜡烛一灭,保不齐就有人要被吓得掐人中抢救了。

说书先生此刻正眉飞色舞,浑身用劲道在说《白蛇传》。

六场不算大镇,和三十里路外号称“小上海”的周浦镇没法比,但吴地人口密集,向来富庶。

镇小,若用心经营,这一场书下来签子钱能有六七十人也并非难事,若是碰到好本事的先生,场场“出百”(听客人数破百)也不奇怪,那就可以被同行道众翘大拇指夸一句“码头老虎”了,收入也水涨船高。

说书先生年纪不大,水平不俗,六场也是他常跑的码头,只是眼下看着台下稀稀拉拉,听客四十都不满,也有点提不起劲道。

他和茶馆每天散场后现拆账,双方对半分成,听场书法币六分,倘若“出百”,一场书下来总收入六块钱,自己到手三块,一个月也能有百把块钱到手。

一百块如果放在民国二十六年曰本人打进来之前,可算是了不得的高收入,那是一个科长月薪不过20多块,可“*****”一圈,物价想放炮仗似的“腾”一声就窜上去,眼下100块连一担白米(150斤)都买不到,老法币没以前值钱了,100块,看上去多,实际上也就堪堪糊口,好在日常吃喝都是书场里包的,钞票再少也是净赚。

可只有40个听客,实在是少的过分,这样下去书场老板也要给脸色看了。

这其实怪不得他,“八一三”后,小镇日常平静的生活就此化为飞灰,虽然此地并无东洋兵驻扎,可是那些打着太阳旗的黄协军,保安团,税警团却一个比一个狠,每次来都闹的镇上鸡飞狗跳,加上战乱导致的溃兵和原本的地痞流氓合流化作土匪,大家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原本捧场的老听客的要么没了心思,要么没了余钱。

先生不是不晓得这种情况,他也动脑子,这几天说的是“昆山书”,不见于正册,却是跑江湖赚钱的大门槛。

这段分支剧情大意是,小青见白娘子与许仙“成亲”,心思激动下也要“成亲”,白娘子便告诫她“你只有五百年道行,若与许相公‘成亲’只会害他日渐消瘦,最终一命呜呼。”

小青气不过,离家出走来到昆山镇,迷惑了一位顾公子,与之“成亲”三个月后,顾公子瘦的皮包骨头,眼看要归西,关键时刻白娘子赶到,再次打服小青,救了顾公子一命。

原本这是乡人最喜欢的一段书,不但打的热闹,“成亲”更是先生施展口技卖弄本事的好机会,往往让听客们面红耳赤,低骂几声“台上的赤佬,实在不老实!听不下去哉!”但脚下生根岿然不动,第二天还是准时买签子入场,先生若是跳过,还要被大家现开销,加罚口技若干。

可今天,小青或者说说书先生正不惜工本的大肆“迷惑”顾公子,这是滴滴刮刮的“肉段书”,台下听客还是无精打采,说书的都有点人来疯,下面听客哗啦啦叫好,他在台上好像吃饱野山参,精气神吊足,不光一张嘴就是天花乱坠,就是手面动作,头面表情也活龙活现,碰到人来疯结棍的,少不得正书结束后还主动加送大套琵琶(民乐琵琶独奏)以酬知音。

可像今天这样,台下一片萧条,间或还传来唉声叹气,台上自然受影响,嘴巴打格愣,犯口冲,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开始冷索索,手面动作慢一拍,不像说书倒像是木偶戏。

先生自己晓得毛病所在。肚皮里生出一股气来,面皮上却热辣辣的痛,后腰也开始不灵活,这是上个礼拜他过外白渡桥时,没顾得上给桥堍站岗的“皇军”鞠躬,东洋丘八脾气丘,顿时飞过来两个“命大”(日语:耳光)还加一枪托,自己还得站直身体回一句“哈衣”,否则旁边的大狼狗就扑上来了,这让先生肚里怎么不恨?

这路吃开口饭的人一不开心,嘴上就开始“外插花”,马上就有人要倒霉。

“我是说《白蛇》的,书里有个坏人,老听客都晓得,就是拆散许仙和白娘子好姻缘的法海老和尚,但是我考考诸位,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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