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白日里与曹孺人她们结社,吃了些酒助兴,黄昏方才回了寝殿。
而徐王妃的大丫鬟结香不知在住处候她了多久。
“既是母亲之命,怎没差人去叫我回来?”明鸾有责怪之意。
本来解良娣还要留宿明鸾,她嫌认床,睡不踏实实在难受,这才回来,不然还要继续白白地等。
“我回了王妃,说郡主去赴曹孺人的宴,还请示是否差人去请您回来。”
结香边说边随着远黛一同伺候明鸾更衣。
“王妃却说她也没什么急事儿,可怜郡主困在府里这些日子无聊,有宴会消遣何必扫兴,就叫我在这继续候着,说是回来了再过去就是。”
更衣后,明鸾便往徐慕欢处请安。
虽说徐王妃很少约束女儿,但见她在驾风别馆醒过酒后仍两颊含春,还是少不了要唠叨一两句。
“酒喝多了伤身伤神,你们小姊妹间偶一放纵,多饮几杯,也就罢了,往后可不许这样。”
明鸾应承完,吃着女儿茶问道:“母亲白日寻我为何事?”
“娘娘下旨,三日后设宴,还请了赵国公世子呼延氏”,徐慕欢神色略一敛道。
指向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赐婚前相看,给长宁府一些心理准备。
“嗯”
明鸾像是欣然应允了这场安排,没有丝毫波澜,比起面带愁容的徐慕欢坦然得多。
“你见过他的,可还满意?”
徐慕欢对女儿的态度有些困惑。
“母亲对我的婚事太过焦虑了”,明鸾莞尔一笑道。
焦虑二字确实正中徐慕欢的内心。
此时屋里已无旁人,连最贴身的丫鬟结香都在门外伺候,只她母女二人时,说话再没什么遮拦。
“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事情感到焦虑和恐惧。”
徐慕欢虽然是人妇,但她当年的处境跟明鸾此刻的处境全然不同。
她当年找婆家的阵仗跟明鸾一比,可谓万分不及其一,何况这位新姑爷还是一半图勒人一半柔然人。
她再不能凭借自己的智慧、经验揣测出几分事态发展的走向。
甚至一度焦虑到只能问卜求卦,妄图依赖天意定夺。
“你跟我不一样,我当年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外有不慈爱的父亲,内有年幼的妹妹,不能因为每月的罚银成为家里的拖累。”
“要么找一个上进的夫婿,要么在女学里谋一个差事。”
“可你不一样,你不嫁和嫁谁都很难。”
“我与你父亲一路坎坷走来,可这些经验、经历你半点儿也用不上……”
明鸾忙起身,亲昵地挨徐王妃坐过去,安抚她说:“女儿知道,这些年,母亲不知挡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
“自父亲得了陛下重用,我得封郡主后,就成了一个无主的宝藏,谁都能惦记一番。”
因是母女间的悄悄话,明鸾丝毫再没有忌讳。
“虽说父亲有些权势,但扛得住旁人,扛不住陛下的旨意,女儿终究是宗室臣女。”
“就算父亲甘愿为女儿不顾一切抗旨求情,求得一个在室不嫁的结果,难道这情面能长存万万年吗?”
陛下已有了春秋,且素来疾病缠身,待到新帝登基时,长宁府的宠眷还能如初吗?
届时再有得势新贵,看中长宁府的名声要娶她怎么办呢?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选一条路。”
明鸾清醒地说:“摆在我面前的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出家,尚能保住体面尊荣,也能永不嫁人,孝敬父母膝下。”
“我可耐不住青灯古佛,全然避世的日子。”
另一条路明鸾没有言说,而是母女相视时徐王妃已全然领会。
那就是眼前这门亲事。
为了安抚母亲,明鸾分析道:“虽赵国公和贾氏夫人都在世,我却可以另建郡主府别居,这样一来就会少了诸多妇道上的约束。”
“世子的亲生母亲又是图勒部的公主,自己且不受中原礼教的约束,更不提对我。”
“待到国公夫妇百年后,呼延公子袭爵,但他作为图勒部的首领,也不会常居于国公府。”
“即使我与他没缘分做恩爱夫妻,那也不相干扰。”
“于图勒部来说,最看重的是我郡主的身份,父亲的权势反而是其次。”
“于朝廷而言,他们又不会为难一个和亲的国公夫人,还会加封些虚荣维持亲善。”
“不管是名还是实,是礼还是利,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一门亲事了。”
徐慕欢见她早已谋算清楚,不解的问:“那你怎么还生解良娣的气呢?”
“我瞧她来牵线,你像是不愿给她几分面子。”
徐慕欢也是听杜娘子学舌。
一提此事,明鸾倒真无法直言,她那日生气主要是对俞成靖失望,反倒叫母亲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