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冬,天极冷,地上蓬松的新雪恨不得叠到膝盖那么高,扫起来堆在墙根不知道何时能融得完。
七八名宫女跟着一个小内监匆匆的往宁寿宫去,汪崇华也在其中。
今日太后设宴,特令刘嬷嬷选出仪容俱佳的宫娥去宴上伺候。
在这沉静且匆忙的行进中,汪崇华冻的鼻尖微红,双耳冷的发疼,但脑子却十分清醒。
刘嬷嬷刚才对她们说过,太后宴请的贵人大都是男子,如果伺候的好,能得他们的青眼,就可以改变处境。
汪崇华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她看到被选中的人中,除了她还有三两个荣王府的旧人。
太后给她们一条出路,也是计划在这些世家贵族身边安插棋子,为她自己谋得好处。
汪崇华已经没资格反感任何人打算如何摆布她。
她只希望在流放前能有一个人可以救她母亲。
齐王——汪崇华跪坐在桌几前伺候的人。
此刻她不再是侯府千金选女婿,可以挑挑拣拣,她是在抓救命稻草。
虽然齐王这颗‘稻草’很老又无貌,在宗室和官场都庸碌无为。
且他已经死了两任王妃,身下最小的儿子跟汪崇华年纪相仿。
汪崇华仍使劲解数。
她用男人欣赏的温柔笑容和羞怯暧昧的眼神试图勾搭齐王,为他布菜斟酒,殷勤十分。
齐王年老,酒量不佳,在汪崇华的频频劝酒下,宴还未完他便醉了。
太后吩咐两个小内监扶齐王往偏殿休息更衣,刘嬷嬷给汪崇华使了个眼色,让她一同去伺候。
酒醉的齐王已失去了意识,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汪崇需要什么都发生。
未经炉火暖过的偏殿渗冷渗冷的,汪崇华守着一个酒醉酣眠的男子,褪去了自己的衣衫……
那天宴后,太后预备下的四枚棋子送出去三枚,汪崇华大概是最屈辱的一个。
实在是齐王虽庸碌但极为谨慎,一直不想参与太后和皇帝的争权,故本不想留下汪崇华。
奈何他醉酒误事,若不收下,太后必定追究,那便是失仪的大罪。
“明日你就能出宫了。”
刘嬷嬷亲自来掖廷送汪崇华一套新衣裳和头面,叮嘱道:“齐王府正妃之位空虚,自己使把力气就能上去。”
太后送来的是一套牡丹头面,曾几何时马夫人也最爱用牡丹来打扮汪崇华。
京中官眷里最推崇的花就是牡丹,人人都想如牡丹般富贵优雅,永不经风霜。
可汪崇华这朵牡丹已经凋零,将来不知能有谁肯将她葬在长兴侯府记忆的荒园里。
汪崇华已经很久没见过新衣裳了,何况是这样精美的,但她眼中全无欣喜,哀伤地问:“嬷嬷,我脱掉的那些衣裳是不是永远穿不上了?”
刘嬷嬷起身,垂眸,沉默的盯着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良久。
她语气淡淡的回道:“那些被卖入秦楼楚馆,充入官营司坊的,她们的衣裳也永远穿不上,姑娘知足吧。”
在刘嬷嬷眼中,都到了这步田地,若仍放不下世家女子的那点尊严,真是太愚蠢。
世家女子的尊严?
汪崇华早就放下了。
从入荣王府前为了与卓温娇争宠习闺房秘术时她就已经放下了,何况今时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