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襄公三年》载:祁溪请老,晋侯问嗣焉,对称解狐,其仇也。将立之而卒。晋候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
人家祁溪举荐自己儿子继任,那是真正的披肝沥胆,没有夹杂半点私情在内。
现在袁逢照猫画虎也玩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一套做法,那纯属是为了稳固袁家世祚高门的地位,不至于等自己死了袁家后继无人。
蹇秀暗自痛骂袁逢臭不要脸,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反对的意思,毕竟袁家四世三公,朝堂上的门生故吏如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
蹇秀和曹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已经让旁边的宵小冷眼诟病了,例如说跪坐在俩人前面几个身位的中郎袁绍,他和曹操一样都是刚被征召入京,即将入职西园的人物。
“孟德兄,快吃块某独家珍藏的饴糖,此糖保甜!”
假装没看见袁绍阴沉的脸色,蹇秀若无其事的从袖袍里摸索出之前掉在地上,却被蹇魏氏心疼捡起的一块怡糖,小心包上自己方才吃剩的糖衣,这才和善地递给旁边义愤填膺的曹操。
君子有通财之谊。
曹操正反胃的想吐,此刻见珠帘前的小黄门没注意到俩人私底下的动作。倒也不推辞,索性大方接过,一把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蹇议郎怎么知道某未用食?实在是腹饥得紧啊!”
自从被公车征辟入朝任职后,曹操平时就很少吃饴糖这种高级货,再加上近些时日又天天在何进府上吃葵菜鹿肉之类的饭肴,猛地吃次饴糖仿佛发现了新世界般奇妙。
听得此话,蹇秀不由眼神飘忽,饶是他脸皮够厚现在也有些尴尬。只好讪讪的应承几句,生怕曹操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不过有一说一,坑了人家还让人家帮自己数钱的滋味真爽!
正当蹇秀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屋中的百官是如何献媚于袁逢时,一个响亮而咄咄逼人的声音在外屋响起。
“禀君上,袁司空劳苦功高,窃以为可行,不过后将军袁隗先前已经任职司徒,再任司空恐有悖祖制,不如改任太傅一职。”
武将行例里,首位的大将军何进起身发话,言辞恳切,声若铜铃,粗犷中带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意味。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何进这声音,蹇秀心中突然产生种深重的厌恶,有种想冲出去,一把掐住对方脖子的冲动。毕竟历史上蹇硕之死,症结全在这个兄凭妹贵的屠户身上。
“大将军所言有理,卑职认为可行!”
时任虎贲中郎将的崔钧,穿着武官服小步起身,隐讳的看向自己阿翁崔烈,得到肯定后这才朝身后同僚递个脸色,随后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跪坐着的刘宏硬挤出一抹笑容,朝旁边小心侍奉的张让挥挥手:“既如此,让父觉得如何?”
神游物外的张让这才回神,诚惶诚恐说道:“还请陛下知晓,此事是朝中公卿百官之务,让一介宦官无权处置,请陛下定夺!”
刘宏见状,失望的又把目光落到旁边怒目圆睁的蹇硕身上,他自然明白随着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先前忠心耿耿的张让等人也开始另谋出路,不敢再公开触怒外戚党人。
想到这,刘宏干脆断绝了让蹇硕出言反驳的想法,毕竟等下蹇硕统领西园诸军的提议还需要三公及何进的默许。
“如此,便依大将军之见,除刘焉为益州牧,统领益州一应事务,务必替朕剿灭叛贼。”
咳嗽几声,刘宏冷眼环顾下乌泱泱跪成一片的百官,接着咬牙切齿说道:“另,准许司空袁逢告老还乡,拜后将军袁隗为太傅,授袁基为太仆,”
一瞬间寂静的气氛骤然热闹起来,得了任命的几个人弯腰唱喏,这才心满意足重新跪坐回去。
众人身后,冷眼旁观的蹇秀叹口气,刘宏现在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大幅缩水,固然有重病缠身的因素在内,更多的还是东汉立朝时就存在的世家弊病。
刘秀依靠门阀士族起家,又没有妥善处理好两者的关系,导致出现刘与门阀共天下的局面,再加上庄园经济日益昌盛,刘宏本身又没多少雄才大略,能坚挺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朝会就这么平淡无奇过去了大半,唯一让蹇秀感到有意思的是,前脚崔钧还力挺何进,后脚他爹崔烈就因为主张放弃凉州,被议郎傅燮站出来大声驳斥,然后成功的由太尉被免职成了廷尉。
而太尉继任的人选,则是大司农曹嵩。
好吗,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憨逼,咱俩还在这儿鄙视官场蛇营狗苟呢,敢情你们曹家也从中分了一杯羹!
蹇秀表情古怪的看眼曹操,却失望的发现,曹操平淡寻常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感情色彩,仿佛升职为三公的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讨了个没趣,蹇秀也懒得搭理他,闭眼安安静静跪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反正朝中大佬打架也没有他插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