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有些哆嗦的周秉昆向外走了出去。
其实按他所想,孩子最好就是打了。但是之前郑娟不是没想过要打孩子,不过是郑母不让,就是生下来送人都行,就是不能打。郑母是个心善的老太太,郑娟和郑光明俩,就是她先后捡回来养大的,活的那么辛苦还在做好事。他不可能逼着郑娟打孩子,事实上,即使强逼,以郑娟的性格也不会同意。
说白了,都是周秉昆愿意的,那么他只要保证这俩人把日子过好也就是了。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现在就那么地吧。
王言推着自行车,叼着烟,身边是周秉昆慢慢的走着,他是卯足了力气打骆士宾的,自己的拳头都打破皮了,有些乏力也是正常。
“谢谢你啊,言哥。”
“谢我捅咕你给别人养孩子?”
“哥,那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周秉昆理着衣服,撕着拳头上的皮,呲牙咧嘴的看着好哥哥:“我是真的喜欢郑娟,要不然你说,有哪个人想要这样?要说没有那么多事儿,我都不可能认识郑娟。那这事就叫我赶上了,你说我不受着还能咋整?谁让我就稀罕她呢,只要她和我好好过日子就够了。至于那孩子,生下来我就是他爹,知道的就咱们,除了不是我生的,那跟我的孩子没两样。”
“你自我安慰的挺好。”王言笑呵呵的点头:“要谢就谢你自己吧,你是活菩萨。”
“我都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了,敢想,敢干,敢担,秉昆,你已经超过了世上绝大多数人。”
周秉昆咧嘴傻笑,转而问道:“哎哥,那咱们都拿他们的钱了,又把骆士宾打了个半死,还举报他们嘛?”
“有钱不拿岂不是傻的?这钱是他们该给的,风险也是他们该担的。让他们俩冒风险,多给你们搞点儿钱还不好?先拿着,以后孩子生下来花销更大,剩下的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王言摆手道:“行了,别撕了,去卫生所处理一下再回家。”
“好。”周秉昆长出一口气:“哥,今天打骆士宾这一顿,你不知道,我这心里啊,真舒坦。之前这一阵子我心里的火就压着,今天是全出来了,就应该打死那王八犊子。”
“其实你打死他也没事的。”
“哥,你当我傻啊,我也就那么一说。那打死了他,我不得偿命啊,那么个逼人,完全不值当。”
“你想想,那个仓房离光字片有段距离,平时除了小孩子胡闹没有人去。之前我也打听了一下,水自流、骆士宾他们两个都没有亲人,死了也没人关注。只要咱们把尸体处理好,没有人会发现这是世界上少了两个败类。”
周秉昆有些惊恐的看着王言:“哥,犯不上冒险,真的,你可别那么虎啊。你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这要是因为我的事把你牵扯进去,那我对得起我舅还有舅妈吗?”
“逗你的,看给你吓的。”王言笑呵呵的将烟头弹飞,跨上自行车慢慢的蹬着:“上来,你妈在家该着急了,咱们赶紧处理处理回去了。”
周秉昆小跑着,灵活骑跨到后座上:“刚才你扔刀子的时候吓我一跳,但是我知道你准头好。现在你这么一说,我是真害怕呀哥,你可别做傻事。”
“看你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那这钱,你拿十块吧哥,毕竟”
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水自流一瘸一拐的走到仍然躺在地上的骆士宾面前:“没事吧,宾子?来,我扶你起来。”
“别,别动,水哥,我躺着再缓缓,再缓缓。这俩王八犊子下手太狠了,周秉昆倒还好,他那个哥厉害,这两脚给我踹的,不休息个月八的根本好不了。”
水自流点上一根烟,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拔起了扎的老深的刀子:“宾子,别怪我没帮你,周秉昆他哥太狠了,我上了也是白给。除了跟你一起挨顿揍,没别的用处。”
是好兄弟,该说也得说,他挺明白的。
骆士宾咳嗽了一声:“我知道,水哥。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因为而起,要不然哪有这么多的事儿,我这也是自作自受了。”
“是我坚持要给钱的。”
“跟那个没关系,水哥。这钱给的对,就该给。而且那钱,你也出了一份不是么,也算是给我还债。”骆士宾摆了摆手:“不说了,水哥,一堆烂糟事,说不明白的。”
“认了?”
“认了!不认还能怎么着?周秉昆的那个哥是个狠人,我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想弄死我,也不怕弄死我。这么勐的人,怎么他妈的没号呢?”
“没听说嘛,是光字片卫生所的,人家是医生,是文化人,跟咱们这种瞎溷的能一样嘛?以后送钱我去,你就别露面了。”
“造孽啊,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听着骆士宾的长叹,水自流忍不住的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目光看着外面即将吞没光明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