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宫殿外。
太子李亨凭栏远眺,这元宵佳节刚刚过去,冰雪还未消融殆尽。那早春的枯木,便已隐隐浮现出新芽。
他微微闭上双眼,一阵清寒拂面而来,似乎携带着一丝熟悉的芬芳。李亨心头一颤,不由得朝着那棵梅树缓缓走去。
果然,在那杂乱横斜的枯枝下,清晰的呈现着几许白色花苞。原本,这梅树在天宝五年便已经枯死……
隔梅相望两依依,碧波桥畔曾相知。他与韦妃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两人因梅而相遇,也因梅而相知。
那个时候,李亨还住在十王宅,更没有当上太子。吟诗、作赋、画梅,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伴随一生,压根没想过“政治”那两个字。
回想起往事,李亨不禁泪流满面。政治这两个字,终究是太过微妙,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
在他的皇兄李瑛惨死之后,李亨便被推上了政治的舞台。他整日惶恐不安,手足无措,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于是,天宝五年,他被迫卷入了一桩大案。为了撇清与韦坚的关系,韦妃向李亨提出了假离婚的请求。
当时,李亨看着韦妃,没有说话,那神情比起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只是点了一把火,便亲手烧毁了自己种的梅树,也亲手烧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李亨苦笑一声,抬手抚过那雪白的花苞,转而望向来人,“李辅国,请柬可都派出去了?”
“回殿下,都派出去了!”李辅国一副疑惑的表情,又稍作迟疑道:“您说过,这场宴会宰相大人才是主角,所以……”
“李辅国,准备纸墨笔砚,我说你写!”
请柬如下:
宰相大人忧心国事,日理万机,银发添鬓,容颜日渐憔悴,本王甚是感念于心。
奈何近来物资短缺,又适逢物价上涨,本王决定今晚摆个青菘宴,以聊表心意。
此宴菜品繁多,菜式丰富,炒青菘,蒸青菘,煮青菘,炖青菘,清蒸青菘,红烧青菘……
“殿下,您这菜品如此……雅淡,只怕宰相大人不肯前来!”
李亨只管在一旁口述,李辅国则默默伏案代笔。可是他写着写着,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向来心思缜密,让人难以琢磨。可是与以往相比,这一刻,倒是显得有些浮躁。
“以本王对宰相大人的了解,他一定会前来赴宴!”李亨却轻轻一笑,依旧把玩着那支秃笔。
卫国公府,杨国忠书房内。
“……若是大人肯赏脸前来,本王必将奉上玉井饭款待之!”
手中攥着李辅国送来的请柬,杨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好不难看。他说不上此刻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玉井饭,便是将藕切丁,内圆外方,色白如玉。名字虽取得玄妙,可说白了就是蒸藕拌饭,索然无味。这些皇族,吃个米饭都能吃出仙丹的感觉。
“青菘宴?太子这是有求于本官啊?”杨国忠抬手掠过请柬,则是哈哈大笑。
“父亲,听您的意思,太子这是有意拉拢咱们杨家,但是孩儿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杨暄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有如此求人办事的,一些清汤寡米如何能体现出诚意。
“暄儿,为父与太子斗了这么多年,此次宫宴是场鸿门宴也未可知呀!”杨国忠轻叹一声,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斑驳之影。
“父亲,那咱们称病不去赴宴可好?”杨暄瞧着父亲的举动,越发觉得心里没底。
“暄儿,不轻敌,这是好事,但是谨慎过头的话,势必会憋出毛病来的!”
杨国忠哂笑一声,将请柬往旁边一甩,里面便有一片梅花花瓣掉了出来。
这些年来,太子一步步以退为进,看似时时落于下风,实则早已胜券在握。尽管如此,主动出击依旧不是太子的风格。
“请父亲示下?”
杨暄拾起那枚花瓣,并未觉得有何异样。他只是搞不懂父亲心中的顾虑。
“以为父对太子的了解,此举不像是他的本意!假若此次宫宴是陛下的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杨国忠眼底撇过那枚花瓣,心下却有种隐隐地不安。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当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便会为高墙内洒下一片昏黄与朦胧。
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袅袅。宫宴在一派祥和之中拉开序幕。
此刻,主场上尽是一些道士装扮的女子。她们虽在轻歌曼舞,却给人一种类似于捉妖的感觉。
杨国忠端坐于案前,抬眼瞥过诸位官员,大家皆是面面相觑,看得杨暄心中甚是狐疑不定。
“宴会开始已有一段时间,何故太子迟迟不肯露面?”有人终于沉不住气了,询问道。
“是啊!这茶水都喝了好几盏,太子到底几时能来?”接着又有人附和。
“诸位稍安勿躁!太子与陛下正在对弈,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