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地上,闷声呜咽起来。
原本听林黛玉这话,贾宝玉转嗔为喜,抬手又要去握林妹妹的柔荑,结果见紫鹃这副模样,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道:“她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不用管她。”
林黛玉主动把手伸出来,催促道:“老太太也快睡下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贾宝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可一时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迟疑着点了点头,便第三次去牵林妹妹的手。
“宝二爷。”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雪雁,突然开口问道:“若没有你说的这笔银子了,又该如何?”
“这”
贾宝玉手上的动作一滞,皱眉转头望向了雪雁,反问:“林姑父在盐课任上总有五六年吧?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盐课”
“二爷。”
雪雁拦住他的话头,再次问道:“我的意思是,若这银子本来有,现下已经没了呢?”
“现下没了?什么现下没了?”
贾宝玉听的一头的雾水,只觉得今天这两个丫鬟,全都神神叨叨的。
“比方说这笔银子,已经被你们府上给悄悄用掉了。”
“怎么可能!”
贾宝玉登时勃然,指着雪雁怒道:“老太太怎么会、怎么会老太太最疼姑姑和林妹妹了,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话简直震碎了贾宝玉的三观,这样的事情莫说做了,他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老太太也未必事事都知道。”
面对贾宝玉的雷霆之怒,雪雁却是怡然不惧,依旧不卑不亢的道:“老太太也未必事事都能知道,倘若老爷太太,已经瞒着老太太把那些银子花光了,二爷觉得,现下咱们追问起来,老爷太太认是不认?”
“这、这怎么可能!”
贾宝玉断然否认:“老爷太太都是体面人,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雪雁则是再次打断了他,不闪不避的直视着宝玉道:“这银子大约是有的,既不在我们姑娘手里,多半就该是这府里代为收着可家里就有现成的银子,却怎么还要找薛家去借?”
“这”
宝玉先是迟疑,继而又坚决起来:“这肯定是老爷太太,不想擅动林妹妹的家产!”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可若不是呢?”
雪雁两手一摊:“银子已经花了,我们又死无对证,若有人认下还好,若不肯认,届时两下里撕破了脸,我们在这府里还能有容身之处?”
这回贾宝玉再也坚决不起来了,犹疑着转头看了看黛玉,再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紫鹃,随即挪开目光,支吾道:“也或许、有可能确实就没这笔银子。”
他一张银盆似的脸,此时都扭曲出了褶皱,可见情绪冲突之激烈。
就在此时,一只盈盈如玉的小手,缓缓伸到了眼前,紧接着是林黛玉冷静而坚定的声音:“是真是假,问一问便知。”
“这”
先前三次想牵都没牵到的柔荑,此时在贾宝玉眼中竟似成了洪水猛兽,非但没有抬手迎合,反倒踉跄着倒退了半步,颤声道:“万一若是”
林黛玉跟着往前半步,再次将素手平摊在宝玉面前:“你也说只有这一线生机了,是生是死,都要试一试才知道。”
“可、可是”
贾宝玉又退了两步,他之所以退缩,固然是担心会害了林妹妹,但更多的却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雪雁所描述的残酷真相。
他平生最大的缺点,就是少了担当,小事尚且如此,何况是这样震碎三观,一旦揭穿之后,很可能让他无法再面对父母的事情。
眼见林黛玉似乎还要向前催逼,贾宝玉突然转身夺门而出,飞也似的融进了黑暗当中!
而这一走,直到次年正月十五,也再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