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进入偏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白发老人。
“小十三惹下的麻烦最终还是拖累道友了。”夫子看向周寂,露出温和笑容。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毕竟在世人眼里,我有没有辞去旧书楼值扫的职务,身上都已打下了书院的标签,曲妮和宝难与其说是死在我的手里,不如说是死在书院的手里。”周寂笑了笑,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喧闹,挑眉道,“只是曲妮如此失智,恐怕已经落入西陵算计,书院恐将与世为敌了。”
夫子摇了摇头,面色从容,抚须轻笑,“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靠拳头说话。”
周寂哑然失笑,颔首道,“夫子果然看的透彻。”
典礼马上就要开始,看着在院门外等候的李慢慢,夫子和周寂告辞离去,行走间,周寂耳畔似有寒蝉鸣啼,转回身去,庭院寂然无声,四周空无一人。
宁缺和桑桑都没有了父母亲人,而夫子自然也就成为他们的证婚人。
当周寂去到前厅大院,他们已经开始三拜天地,观礼过后,宾客纷纷上前恭贺新人,然后各自入座。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宁缺安排宾客坐席时,特意将叶红鱼和莫山山安排到了一起,并在两人中间留了一只空椅。
而这只空椅的正对着的便是他的三师姐,旧书楼的那个女教习。
好家伙,你这是想拱火呀?
不过周寂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性格宽厚温和,也就凭借修为碾压,直接用点穴封禁了宁缺的真气,让他在两个时辰内无法动用真气解酒,然后把惊慌失措的他丢进宾客当中,就再也不管不顾。
陈皮皮在旁想用天下溪神指帮宁缺解开,却莫名感觉四周传来极度危险的预感,站起一半的身子弱弱的坐了回去,朝宁缺做出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然后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满怀愧疚的大快朵颐。
随着天色渐晚,一盏盏大红灯笼将整个宁府照亮如白昼,周寂瞥了眼烂醉如泥快要不省人事的宁缺,摇头轻笑,回身继续和莫山山、叶红鱼说笑。
夫子自然也瞧出了宁缺的装醉,朝李慢慢示意一下,李慢慢当即了然,指使众人把喝醉的新郎官送去后院洞房。
本来还有些同样喝醉的人想要跟着去闹洞房,结果在李慢慢面带笑容的注视下,被同伴挡了下来,向大先生告辞离去。
宾客渐渐散去,喧闹了一整天的宁府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寂带着莫山山和叶红鱼朝大门走去,临到门口,落后半步的叶红鱼突然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身旁突然少了一人,莫山山和周寂转身看去,台阶上,叶红鱼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大开的宁府门外,沉声道,“宁缺和桑桑既已完婚,我打算明日就和西陵使团一道返回西陵,收服裁决殿势力。”
莫山山目光扫过两人,后退半步,并没有说话。
“明天我和山山一起去送你。”周寂看了眼莫山山,朝叶红鱼笑道,“别忘了我之前交代。”
叶红鱼神色清冷,目光平静,独立于台阶之上,微微颔首。
“还有别的事?”周寂转身要走,却不见叶红鱼跟上,无奈道,“你明天要走,又不是今天连夜出发,还愣在这儿干嘛,回家啊。”
‘回家...’
叶红鱼好久好久没有提到过这个词了,如果没有十年前的那一场噩梦,桃山后面的那座道观也许....大概....可能....会成为她的‘家’。
但随着噩梦将她的人生笼罩,生命里只剩黑暗,以及黑暗中的那一束光,‘家’这个字便从她的记忆里被彻底剔除了。
“回家.....”叶红鱼喃喃低语,眼底的黑暗逐渐淡去,看着灯笼余光照亮的周寂身影。
从那一根冰糖葫芦开始,停滞了十年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在和周寂同住的那段时间,从吃饭到睡觉,叶红鱼不知不觉,早已适应了这种令她觉得安心、放松的生活。
没有月亮的世界里,夜晚便是无尽的黑暗,宁府悬挂的灯笼可以照亮门口的方寸之地,而周寂就在这方寸之间,甚至比火光还要耀眼。
叶红鱼微微颔首,一步步从台阶走到周寂跟前,轻声道,“嗯,回家。”
另一边,莫山山欲言又止,看着叶红鱼倔强的眼眸闪烁着莹莹亮亮的光芒,心底一声轻叹,跟在周寂身旁,默然不语。
周寂看了眼身边的叶红鱼,再看了眼另一边的莫山山,伸手抓住莫山山的手掌,握在手心,毫不理会她的惊讶,转身朝城外走去。
莫山山被拽的上前两步,惊讶之余,下意识看向叶红鱼,叶红鱼目光扫过,神色并无变化,一如平日清冷孤傲,与周寂并肩而行,丝毫没有在意两人牵手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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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山,江河冻结。
宁缺新婚之日天公作美,次日一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