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那虫儿便死在了大地上。”
“大椿的灵性悲痛欲绝,而后渐渐地不再吸收朝露和星光,怨恨天上的太阳,认为是大日的落下让它所爱的虫儿死去,最终拒绝接受阳光的照射,慢慢地枯萎死去了。”
老迈僧人的语调宽和,是那种真正领悟佛法的模样。
“施主觉得如何呢?”
卫渊道:“你是说,长生悲苦么……”
老僧伸出手,一只飞虫落在他的指尖,道:“人之为物,和腾龙相比,也不过是朝生暮死了,若她见到我这一缕残魂,之后又会做什么呢?又会将一切的念头都放在我这残魂执念之上。”
“但是这是错的啊,要放开眼界,往远处看些。”
“大椿能有八千年春日,八千年秋光,有风雨和星辰,为何要执念于一只飞虫上呢?龙之为物,能在九天之上。已经有大椿因为那虫儿舍弃了整个世界,我又怎么能够把她再度约束于金山寺上?这便是放下……”
卫渊反问道:“可你想过没有,或许白娘子她并不介意这些。”
老迈僧人微笑颔首,从容地说出了那句话:
“但是我在意啊。”
“或许是我仍旧还眷恋着她……才不愿意以自身为锁链约束着她。”
“而正因如此,方才要放下。”
卫渊看着这老迈的僧人,若有所思:“千年孤苦,只为放下?”
老僧温和反问:“对施主的情况,可有帮助?”
这僧人似乎从卫渊的神态上看出了什么。
卫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又突然笑道:
“可是大师你似乎也没有放下。”
“既然放下,为何今日还要见到她?”
“若是赎罪,当年为何偏偏选择了远离临安府的金山寺呢?”
老僧温和颔首,却不回答。
卫渊看着金山佛寺,道:“倒也是一个故事,佛门修自身,本性自足,是不可能化作地缚灵的,许仙,你修佛法,最终却以佛法为执念,真灵不再,终究不可能修出正果了……,千年至此,可曾寂寞?”
老僧已经重新握着扫帚低头洒扫。
就连卫渊离去的时候。
僧人也没有抬一下头,只是一下一下地重复着过去的动作。
金山佛寺佛钟低鸣。
曾经的少年医者早已经化作一缕执念,入山之时手植的树木也已经有了一千年的岁月,抄经念佛,青灯古寺,叩首一次又一次,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皈依佛,皈依僧。
可会寂寞?
一千年了,都在佛塔旁边的老树下,心中有佛,又怎么会寂寞呢?
只是想到,往后她不在了,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寂寞的时候,就可以往山下看看。
看看有她的人间。
……………………
卫渊下得山来,他一个病人御风推轮椅多少有些奇怪。
大和尚圆觉见状失笑,连忙上前来帮忙,才免去了卫渊在那些想要上山的游客前面丢人的一幕,僧人手掌有力,稳稳地推着轮椅,卫渊手指把玩着那一枚如同金色的落叶。
看着旁边安静下来的白衣女子。
显而易见,许仙希望他保密。
但是……
卫渊却开口了,把落叶轻轻放下,道:“白姑娘……”
“你知道,许仙就在这一座山上么?”
哪怕是旁边的圆觉都觉得眉梢差一点跳起来,手掌都抖了抖。
你居然就这么直接问了?
卫馆主,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柔和开口么?
出乎僧人的预料,那白衣女子沉默了下,点头道:“知道。”
“若是没有他,我或许也支撑不住这一千年时间。”
卫渊道:“那你为何,不去见他?”
白衣女子轻声道:“……我去见他,我们说些什么呢?”
“他已经去世了啊,现在留下的,是一道执念。”
“我如果再去见他的话,他的执念或许永远都无法消除了。”
白衣女子轻声道:“真灵离去,只剩下执念还存在于世界上,是不比我当年所受的封印轻松分毫的经历,像是整个悬挂于黑暗里,抬起头,看不到天空,脚下也挨不住大地,四面仿佛有无数窃语回荡着。”
“他只有不停念诵佛经,才能维持住自己的意识……”
“只有执念消失,他的灵才能归一。”
“我想要再见见他,但是我怎么忍心……如果是你的话,您会忍心么?因为我,已经让他不能成为大夫,让他执念在世上孤苦飘荡了足足一千年的时光,我怎么能让他继续下去?”
白衣女子似乎想要笑,脸上的神色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冷和决然。
“长生短寿。”
“或许,人与妖,真的此生殊途。”
卫渊无言,僧人不修来生,本性自足,却留下